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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伦不类86---87

2018-05-10 11:11:49

86   “三十七度八。”袁振对着西斜的太阳仔细的看着水银柱,说。   “你丫会看表么?你怎么不灯泡底下看去啊,度数儿更高!”龙语缩在被子里,骂骂咧咧。从四川回来没两天,他就被这一年的强力流感击倒了。   袁振不搭理他,甩了甩温度计,收进了盒子里。   龙语想继续冷嘲热讽,奈何嗓子不配合——咳嗽起来就停不下来了。   袁振把水杯递了过去,龙语一通摆手。   “喝点水压压。”   龙语半坐了起来,骂:“喝的下去嘛!咳咳咳……”   “你怎么就连生病都浑身带劲。”袁振摊手无奈。   “咳咳咳……老子……咳咳咳……”   “我再给你倒勺糖浆吧。”   “咳咳咳……上坟烧报纸,你……咳咳咳……糊弄鬼吧!”   “你就别说话了。”   “咳咳咳……老子……”   “过来吧你。”袁振捏住了龙语的下巴,顺势把一勺糖浆灌进了龙语嘴里。   龙语勉强给咽了,还是咳。   “晚上再给你蒸几个冰糖梨。”袁振伸手摸了摸龙语的额头,汗涔涔的。   “咳咳咳……鸡丨巴的,我快吃一筐……咳咳咳……梨了!根本不……咳咳咳……管用!”   “没听说过这跟先锋一号似的立竿见影。”   “咳咳咳……那鸡丨巴东西……咳咳咳……也他妈不管……咳咳咳……”   “躺下,别说话了。”   门铃声是这时候响起来的,龙语不住的咳嗽,袁振站了起来,打算去开门。   龙语很想喝住他,让他别理——怕是任伟巡演回来了,可根本张不开嘴。   爱谁谁吧,去你妈的,龙语不管了,专心咳嗽。   袁振走到玄关处,开了门。门口站了个妇人,你知道她上了岁数,但看不出确切多大,精神饱满,手里拎着个超市的环保袋。   龙妈妈瞅见来开门的不是儿子,也愣了愣。   袁振先反应了过来,“您看望龙语的吧。”就算不是百分百确定,百分之八十袁振认为这是龙语的母亲。糟糕。   “啊,是。他还下不来床呢吧?”龙妈妈进来,脱了大衣挂上,随便拿了双拖鞋出来,袁振赶忙接过了她手里的袋子。   “还烧着呢。”   龙妈妈这会儿真切的听到了龙语要死一般的咳嗽声。循着声音穿过客厅进了卧室,龙妈妈看见龙语宛若一名肺痨患者,靠在床头上猛咳。   龙语拿过床头柜上的水杯,一口气将水灌了下去,换来一句完整的话:“你怎么来了?”   “我去了一趟文联,顺便就过来看看你。”   “咳咳咳……我都告诉你有人管死不了了。”   袁振这时候出现在了卧室门口。   龙语只得一边咳嗽一边介绍:“我妈,咳咳咳……袁振。”   “我都告诉你别说话了。”   “咳咳咳……你以为我爱说啊!我……咳咳咳……贱啊!”   袁振错身走过龙妈妈身边,去拿那只空空如也的水杯,打算再给龙语倒一杯水。   “你赶紧走吧……咳咳咳……”龙语对着他妈说,“也不怕传染……咳咳咳……告诉你别来……咳咳咳……你老年痴呆了吧!”   “怕传染那年你出水痘我就把你扔垃圾桶里了。”   “咳咳咳……我爸……咳咳咳……非给你活埋了。”   “当年大概可能,时至今日,我觉得,他肯定举双手赞同。”   袁振没绷住,一边跟客厅接水,一边乐出了声——他妈妈实在很逗。   龙妈妈往前朝儿子走了两步,压低声音问:“个体经营者?”   龙语一边咳嗽一边点头。   袁振回来,递给了龙妈妈一杯温水,给龙语倒那杯塞进了他手里。   “你能不能,别再给我水了!”龙语掀开被子下了地,“我跟住在洗手间里头……咳咳咳……似的!”   “你是不是特别想拿枕头给他捂死?”龙语进了卫生间,龙妈妈看向袁振问。   “这……”   “那样至少他就可以闭嘴了。”   袁振故作认真的点头,“这倒是。”   龙妈妈爽朗的笑了——他很有幽默感。   “我去把醪糟蛋给他做上,他发烧时候喜欢吃这个。”龙妈妈喝完了水,将一次性杯子捏瘪,往厨房走去。路过客厅,拿了茶几上的环保袋。   一进厨房,龙妈妈晕了一下——不知几时,从来不跟儿子厨房安家落户的油盐酱醋洗洁精等物品这会儿尽数入驻。   拉开橱柜,锅碗瓢盆也有几个。   枉费她去超市还买了一次性的。   不用说,冰箱里有鸡蛋。龙妈妈把新买的盒装鸡蛋放进去,拿了几只冰箱里的出来。洗了锅子,将醪糟倒进去,点火。   “你进来看吧。”龙妈妈知道袁振在厨房门口,而此刻袁振实际上也在犹豫是不是要进去,进去又要说点儿什么。   龙语从卫生间出来了,听见厨房里有动静,看见袁振立在厨房门口,皱了皱眉:“干嘛呐?”站了会儿,他的咳嗽倒是止住了。   “你去躺着吧。”龙妈妈从厨房里应了声。   龙语趿拉着拖鞋回了卧室。   “这个做起来特别简单,超市里有现成的醪糟卖,有这样成盒的,也有袋装的,哪种都可以。等开了,打鸡蛋进去就行了。就像卧鸡蛋那样,他一般吃两个。”龙妈妈对袁振说。   “啊……知道了。”袁振木讷的回。这还是他迄今为止从未遭遇过的情形——与对方母亲不期而遇。   “去医院看了是吧?”龙妈妈翻搅着锅里的醪糟问。   “去了,打了点滴,也开了药。明天还得去打点滴。”袁振毕恭毕敬的回。   “他不容易病,病了就不爱好。”   “这两天好些了,去看病那天都烧到了四十度。”   “怎么不见给他烧傻了。”   “……”   醪糟蛋很快就做好了,龙妈妈盛了两碗出来,“你也喝一碗吧,预防预防。今年流感挺厉害的。”   龙妈妈说着,洗了锅子,扯了厨房用纸擦了擦手,“我这就回去了,晚上要是再高烧,不行就带他去打丨针。”   “您这就回去了?”袁振看着龙妈妈问。   “回去了。他爸爸还等着我做饭呢。”   龙妈妈说着,出了厨房,冲着卧室喊:“我回去了,你注意多睡。”   “嗯,你路上注意安全。”龙语不死不活的应了一声。   龙妈妈走了,袁振送到门口,回来把醪糟蛋给龙语端了进去。   本来一点儿食欲没有的这位,立马两眼放光,胡噜胡噜吃了一大碗,吃完还盯着袁振手里那半碗。他果真,很喜欢这个甜了吧唧的东西,袁振想,并马上拱手让出了自己咽不下去那半碗。   龙语毫不客气,几口喝光。喝完抹抹嘴,钻进了被子。   袁振一边收碗一边说:“你没说你妈要来。”   “因为只有鬼才知道她何时会上门儿。”   “……”   “怎么了?”龙语露出半个脑袋问。   “有点胃痉挛。”   “怪不得醪糟吃的慢呢。亏了吧。”   “不亏。”袁振很想捂脸。那东西太难吃了!   “她做了几碗?”   “就这些。”   “靠……”   “还想吃的话,我给你做,不难。”   “很好。”龙语伸了伸胳膊腿,拉紧了被子。   袁振很想说你睡吧,可是没绷住,曰:“你妈……知道你的事?”   “什么事?”   “就……”   “什么?”   “你是……”   “你卡鱼刺儿了吧?”   袁振不说话了,端着碗往出走。   “你丨他丨妈话不说完了干嘛去?”   “她知道你跟男的处?”袁振回头。   “我还当你要说什么……知道!”   龙语翻身,睡了。   袁振举着碗,倒是明白了怎么他妈妈的态度那么……微妙。   一边洗碗,袁振一边感慨。大城市到底不一样,白紧张了。内心的开脱草稿也白打了,虽然自始至终他也没用上吧!他本来是想说,他就是顺便来看看龙语,结果压根儿龙妈妈没问。   越想,袁振觉得刚才那张妇人的脸越熟悉。为嘛呢?   抱持此疑问,袁振洗了碗回到卧室,推了推半梦半醒的龙语,“我感觉……看你妈有些眼熟。”   龙语打着呵欠回:“我现在真怀疑你有阅读障碍了。”   袁振吃瘪,没再说话,给龙语擦了把脸,坐在床边琢磨。琢磨了好一会儿,自己去书房找答案去了。   怪不得熟悉呢。袁振发现他跟他书架上看到过她写的书,勒口上印着那张脸呢。一细看简介,不得了,原来是一位如此了不起的女性作家。   有其母必有其子么?   袁振没能把那本书读下去,因为下几排有一本更加吸引了他的目光——《壳子》,作者署名:龙语。   把手里这本插回去,袁振够下了那本,举着看了起来。看了不出十行嘴角便上扬——太逗了。   这人的损,是有历史的。   乐着看完三分之一,袁振无比同情龙语的“狐朋狗友”们,一个个大小也都是人物,可被他一写,就像见了照妖镜——全都现了原型。譬如,吃罐头靠砸的纯文学作家。   若不是门铃声尖锐的响起,袁振还能继续读下去——彻底忘记晚饭这回事。 87   任伟一下下的按着门铃,仿佛门开不开不要紧,这行为本身就是一种将愤怒发泄出来的妙计。你可以不接电话、你也可以手机关机,但,我总要找你把话说清楚。你必须告诉我,什么叫做——一切结束了!   他们之间的关系,一向是龙语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他只能任由他肆意妄为。然而,在这段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中,他却越陷越深,无可自拔。无论龙语怎样辩解,但对于任伟来说,他会回头再来找他,肯定是意味着什么的。那给了他希望,也因此他绝不能接受一张便签分手。   他要跟他讲明白、说清楚,至少他有资格知道因何他就被甩了。任伟承认,他走前,隐隐就感觉到龙语有哪里不对头,但龙语几乎没有对头的时候,于是乎,这场分手怎么说也是突如其来的。   门铃声很有些恼人的意味,袁振把书扣在书桌上,手忙脚乱的往书房外走——这么按下去,别说病人,就是聋子也能给按醒了。   拉开门,这一回的不速之客再度令袁振惊诧:一个男孩儿——至少在他看来,以他的年龄和自己的年龄评断,只能称之为男孩儿。他站在门口,满眼愤怒的瞪视着他。   袁振一点儿也不想问:你是来探病的吗?硬要问的话,他也只能问:你是来找谁干架的?于是,他选择不张嘴。   任伟绝没想到,来开门的不是龙语,也可以说,来开门的不是龙语还不是关键,来开门的竟然是……   四目相对,愣是谁也不说话。   任伟说不出话来,一如袁振不想说话。袁振在门内,而任伟在门外,他看着他,他也看着他。   老实说,任伟有些搞不清方向——龙语与这个男人的方向。他曾冷嘲热讽过龙语与其的关系,龙语不置可否。他去追问,龙语就顺着他的追问说。这就导致了,任伟相信,他们不过都是在拿他调侃。实际上,他清楚就如同龙语清楚,这个男人绝不在龙语的选择范围内。于是乎,说过什么也都是风凉话而已、是他们相互攻击的话柄。   也因此,此时此刻,面对现在的这一幕,任伟有些晕眩。   他开始打量袁振,对面的男人穿着家居服,一副理所应当就该在这所房子内的模样。这令任伟恼火。   任伟不说话,不代表他就可以一直模仿雕像站在门口——他可以有动作。这个动作就是,他打算进门,且,也正迈开步子行动。   袁振挡在门口,丝毫没有让任伟入内的意思——首先,这不是他家,他也不是他的访客;其次,龙语在睡觉,并非偷闲睡一会儿,而是他病了;再三,他不是傻子,瞅这架势,他能估计出来者的身份与意图。   “你让开。”任伟并不在乎袁振比他高比他壮,伸手就推了袁振一把。   “你这是要干嘛?”袁振纹丝不动。   “你让开!”任伟更加火儿了。   “如果你要找龙语,请改天再来。他病了,在休息。”   “什么叫如果!”任伟怒视着袁振,“我不找他难道还找你?你是谁?你住这儿嘛!”   “他病了,在休息。”袁振面无表情的重复。   “病了也没办法。他病之前,用一张便签告诉他BF,他要分手。因此,他病不病,我也得见他!”   “哦……”袁振点点头。   “让开!”   “但你总得尊重他病了这个事实吧,他现在确实无法站在这里,告诉你,他干嘛要跟你分手,你说是不是?这就好比你不能让一个婴儿去上街给你买报纸。什么报纸也不成,无论是北京晚报还是人民日报。”袁振很淡定。   “你少跟我废话,我没什么想跟你说的!”任伟不依,硬要进入。   “你最好先冷静下来。”   “冷静?”任伟瞪大了眼睛,“你让我冷静?你这人也太可笑了!我巡演途中跟我交往的男人要分手,我巡演回来想问他发生了什么,他不应门,倒是冒出来一个男人,一副了不起的态度挡在门口,告诉我他病了我请回。换你你能冷静嘛!”   “这……首先我要说,我没有经历过此种情形。躺在床上那个确实没有对我说,我要跟你分手。”   “你!”任伟的手不禁收缩握紧,“你是不是脑子有毛病!你是在告诉我,他在跟我交往的同时还在跟你交往吗?你在炫耀吗!”   “其实,如果你了解他,你会知道,大概还有其他的什么人掺和在里头。”袁振看着任伟说。   “你,你……”   “我这么说没别的意思,只是……觉得……也许这么说,你会心里好受一些,也就说,被甩掉的大概不是你一个人。”   任伟会挥拳上来,袁振一点儿都不意外。他承认,他说话的方式大概能气死他,可他压根儿没想气他,出发点还是好的——告诉他,今天不是谈论这些的好时候。   当然,他不领情。开门看到他的样子你就会知道无论你说什么他也不会领情,就算让龙语起来跟他说什么,他也不会领情——明眼人都知道,他们之间已经没有什么好解决的,或者说,就因为解决完了,剩下的唯有暴力发泄了。   不过在此期间,袁振倒是有些反应过来“他”是谁了。巡演、BF以及他的穿着打扮。他见过他,在龙语某次不幸于他门前狂吐的时候,这位陪在他身旁,且还“礼貌”的支付给他一百元清洁费。如此想来,上回弄得龙语一身吻痕的,恐怕也就这位了吧?   “我们是否可以文雅些解决目前的麻烦。”袁振挡住了任伟挥上来的拳头,“看在……不看在某人生病的份上,就看在不打扰邻居四邻的份上。”   “咳咳咳……怎么了?吵吵什么呢?”龙语不知几时醒了,此时下了床,出了卧室,一边咳嗽一边说。可走过来看见扭在一起的袁振以及……任伟,他瞠目结舌说不出话来了。   任伟看见了龙语,堆积的愤怒活像火山喷发——在袁振没注意到的时刻,他拿起了玄关鞋架上的花瓶,连水带花一齐泼到了龙语身上。   龙语一激灵,冷,且,白百合——赵昕探病时候带过来的那束,现在至少有几支挂在他身上。   “替你送葬!”   任伟吼完这句,手里的花瓶也要冲着龙语去。袁振挡着,横在他面前,他便不管不顾,抄着花瓶的手就往袁振脑袋上砸了下去。龙语眼疾手快,推开袁振,伸出手臂就挡了——否则,一会儿他们就得去医院挂外科急诊。   优雅考究的玻璃花瓶撞上龙语挡出去的手臂,哗啦啦碎裂开来。   “我……丨操!”龙语急了,恨不能揪住任伟跟他滚一起打一架——搞男人胜于搞女人的好处之一就是,女的急了你只能受着,男的急了你完全可以跟他对打。好你个任伟,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你要玩儿命啊你!有病吧!至于嘛!   可不仅袁振从身后抱住他不让他如意,任伟也不让他如意——他不再抄东西,事实上也没的可抄了,如果鞋能算武器的话;他也不再骂人或者吼叫。他的眼睛里溢出了令人无以还击的液体,他的喉咙哽咽出了沙哑的嗓音:你太操蛋了。   这场龙语不知几时发生的混战结束于此刻——任伟像泄了气一样偃旗息鼓,用最后的力气狠狠的从外面带上了门。   任伟没想到自己会这样哭出来,他发现自己无法再选择对他们早已瓦解溃堤的感情视而不见,无法再去敷衍、欺骗自己。一意孤行走下去的勇气没有了,忘记曾经他也做不到,于是他只能选择诚实的面对自己——哭吧。   他悲哀的发现,也许,他们一开始的相遇就错了。它就像一场烟火,在一瞬间绽放它的美丽,那美丽虽然短暂,却留下了最璀璨的一霎那。正是那一霎那,使得他无怨无悔的陷进去,并越陷越深。他和龙语之间,就像是一场恶意的催眠。他以为龙语爱他,其实也许从来没有过。都是他的一厢情愿。   花瓶砸过去的一瞬间,他终于醒了——龙语挡上来的时候,眼睛里没有他。或者说,愤怒和不屑是对着他的;着急和关切是对着……那个男人的。那是他从不曾见过的龙语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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