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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旋风花】第十九章 阴沟翻船

fu44.pw2014-11-09 15:38:56绝品邪少

  第十九章 阴沟翻船

  宁胜天又道:「前天中午,金刀门的风云刀柴昆,突然找来。」

  智通大师说道:「宁老施主方才说过,无形刀邢铿也失踪了,莫非也就为此
事而来吧?」

  宁胜天道:「此次神秘失踪的,几乎都是武林中的顶尖高手,而且江湖上竟
然没有一点消息,无形刀邢铿失踪,兄弟根本一点都不知道,还是柴昆来了才知
道的。」他继续说道:「柴昆来找兄弟之时,无形刀邢铿已经回去,也和霍五兄
一样,不承认他失踪,他是柴昆的师叔,他不说,柴昆当然不敢追问。」

  万青峰问道:「后来如何?」

  宁胜天道:「柴昆觉得事情不同寻常,但又计无所出,他和敝教柴香主(催
命符柴一桂)原是堂兄弟,因此来找柴香主商量,柴香主知道兄弟因霍五兄之事
,正在全力侦查之中,无形刀邢铿情形和霍五极类似,带着柴昆来见兄弟。经兄
弟详细询问,发觉邢铿失踪日期和回家的日期,和霍五几乎相同。正好据报诸位
由安庆去了龙眠山庄,又从龙眠山庄出来,今天可能路过此地,因此把诸位邀请
来此,想听听皖西三侠的情形,如果也和霍五、邢铿一样,此事就大有文章,也
好趁大家相会一堂,做个磋商,好了,兄弟要说的,都已报告完毕了。」

  封居易听得一呆,说道:「会有这等事。」

  崔介夫道:「这么说来,最近失踪的人,不但武功都臻上乘,而且也都是几
十年的老江湖,这会有什么人能令他们守口如瓶,不敢吐露只字,难道天底下还
有人能令这些人心怀戒惧,招惹不起的?」

  「阿弥陀佛。」智通大师口喧佛号,说道:「这个当真透着古怪,老衲也想
不出什么道理来了。」

  「哈哈。」万青峰忽然朗笑道:「诸位道兄到现在才想到透着古怪吗?兄弟
在龙眠山庄,在路上都不便明说,所以借口请诸位道兄到敝庄去盘桓几日,目的
就是要请诸位到了敝庄,再作计议,如今宁老哥提出来了,可见兄弟料想的不错
了。」

  金赞廷目光转动,问道:「万老哥原来早就看出来了?那为什么不早说呢?」

  万青峰道:「兄弟原也只是猜想而已,但有霍五兄和邢铿两人为例,就可证
实这些人失踪一事,其中仍有问题,兄弟当时虽然想到一点,但因事情毫无凭据
,而且直到目前,咱们还不知道这些失踪的人,是被入迷失了神智、还是受到什
么威胁,对方究竟有何阴谋?是否暗中有人监视?兄弟只好故作不知,不到敝庄
不敢和诸位明说,一旦使对方有了警觉,岂不更难侦查了吗?」

  金赞廷点头道:「万老哥心思缜密,老谋深算,兄弟佩服之至。」

  万青峰笑道:「金掌门人过奖,这许多高手失踪,江湖上居然一点风声郁没
有,可见对方处事手法何等高明,兄弟也不得不小心将事。」

  宁胜天问道:「万兄还没把皖西三侠的情形见告呢?」万青峰当下就把找去
龙眠山庄,以及自己单独和李天群的谈话,一字不漏的说了一遍。

  金赞廷道:「原来万老哥和李师弟单独谈过了。」

  宁胜大一手摸着垂胸的白髯,只是点着头道:「这件事果然不简单,其中也
必然蕴藏着一个极大阴谋,咱们目前虽然不知道这幕后人物,究竟是谁?他有些
什么阴谋?好在今日大家都在这里,现在心里也都已有数了,如能联合起来,力
量应该不算单薄,已足可应付任何变故。因此兄弟觉得咱们应该好好磋商磋商,
如何互通声气,一旦有事,如何互相支援?才能应付不可逆料的未来事故,不知
诸位道兄意下如何?」

  「善哉,善哉。」

  智通大师双手合十说道:「宁老施主这提议十分重要,老衲早就觉得近来江
湖上好像正在酝酿着变乱,但又若隐若现,你真要找出它那里不对,却又找不出
来了。如旋风花的出现,譬如这次许多人的神秘失踪,都使人有风雨欲来的感觉
,江湖同道如果不再团结一致,很可能会分别蒙受其害。」

  封居易道:「可惜终南二老已经回去了。」

  崔介夫道:「这个不要紧,咱们有了定论,再行通知他们好了。」

  金赞廷目光转向宁胜天,问道:「此求是宁老哥提出来的,不知宁老哥可有
什么腹案吗?」

  宁胜天道:「兄弟也是临时想到的,腹案可没有,不过兄弟认为目前咱们不
宜有什么形式,结合各大门派,也言之过早,因为到目前为止,对方幕后究是何
人?有些什么阴谋,都不得而知。以捕风捉影毫无事实根据,就去知会各大门派
,未免有小题大做之议,给对方知道了,也适足以打草惊蛇,但反过来说,如果
咱们没有万全准备,对方一旦有什么行动,咱们临时又有措手不及之感。」

  万青峰道:「宁老哥说得极是。」

  崔介夫也说道:「依宁老哥所说的,咱们结合也不是,不结合也不是,那又
该如何的呢?」

  宁胜天笑了笑道:「兄弟方才说过,咱们目前不宜有什么形式,但这并不碍
咱们去做要做的事。譬如咱们以现有的几个门派为骨干,最好能侦查出这些失踪
的人,是什么人弄去的?从他们失踪到释放,这十几天之中,去了那里?这些只
要抽丝剥茧,慢慢去查,一定可以查得出眉目来的,万一查不出所以然来,也没
有关系。」

  说到这里,顿了顿,又道:「他们处心积虑,把这些人弄去,不会没有目的
,咱们只要加强团结,随时互通消息,不妨以静制动,以观其变,只要他们有什
么蠢动,咱们随时可以集合人手,揭发他们阴谋,咱们以现有的人手,兄弟不相
信会败在任何邪恶势力的手里。」

  金赞廷点头道:「咱们没有形式,又如何结合呢?」

  宁胜天笑道:「兄弟说的不宜有什么形式,是指不对外公开,咱们以目前这
里的人为骨干,自然要推举一个头几总其成,古人说得好,蛇无头不行……」

  万青峰道:「这个头儿,自然非宁老哥莫属……」

  「不,不。」宁胜天连忙摇手道:「兄弟不成……」

  万青峰道:「你有神灯教作班底,到处都有你的耳目……」

  宁胜天道:「敝教弟子遍布大江南北,这是不假,但要兄弟当这个头儿,可
大大的不成。」

  崔介夫道:「为什么不成?」

  宁胜天道:「天下武林,千百年来以少林、武当领袖群伦,各大门派,也都
号称名门正派,敝教在兄弟领导的四十年来,蒙大家不弃,没把兄弟看作旁门左
道,已经很客气了,老实说,神灯教纵然坐得正,立得直,江湖朋友也只是把咱
们看作介乎黑白之间的一个组合,论实力,固然足以和各大门派分庭抗礼;但终
究不是名门正派,兄弟如果担任了这个头儿,就有点名不正,言不顺,所以兄弟
可以担任其他职务,却不能领袖群伦,在座的都是兄弟数十年深交,这一点,其
实兄弟不说,诸位道兄也应该清楚……」

  他目光一掠万青峰,又道:「兄弟认为咱们这头儿,万老哥应该是最适当的
人选。第一、黄山世家,当过三代武林盟主,在江湖上,有足够的号召力。第二
、万老哥不在各大门派之中,立场超然。第三、和各大门派都有深厚交情。担任
这一头儿,虽然只是无名英雄,但说不定却是挽救江湖一场劫难的主力,兄弟是
经过再三思维,才提出来的,并非刚才万老哥提了兄弟,兄弟投桃报李,也提出
万老哥来,互相标榜,这一点,务请诸位道兄共鉴。」

  「阿弥陀佛。」

  智通大师合十道:「宁老施主就事论事,说得极为公允,老衲也认为万大施
主是最适当的人选,因为咱们此次的结合,既无形式,又无名义,做的是无名英
雄,为江湖武林未雨绸谬,幸而无事,大家只不过付出一点心力,一旦如果有甚
变故,也有备无患,可以迅速集合增援,藉以减少无谓灾害,万大施主于公于私
,看来应该勉为其难不可推辞才好。」他此话一出,金赞廷、封居易、崔介夫一
致同意。

  崔介夫接着道:「方才宁老哥说过,名不正,言不顺,咱们推万老哥当头儿
,虽然不宜有任何形式,但总得有个名义才是。」

  封居易道:「咱们以目前在场的门派来说,已有少林(少林寺对外一向以罗
汉堂出面,智通大师是罗汉堂首席长老,自可代表少林一派)、形意、八卦、武
功、和神灯教合起来是四派一教,再加上一个黄山世家,就是由六个武林宗派所
组成,兄弟之意,这头儿不如称之为召集人,其意义,就是有召集和统一指挥之
权,不知诸位道兄认为召集人这三个字,是否妥当?要请大家指教。」

  宁胜天大笑道:「封老哥这召集人三字,最恰当也没有了,将来如果再有其
他门派加盟,召集人依然可用。」

  智通大师道:「老衲呢,诸位施主可有什么差遣?」

  宁胜天道:「兄弟觉得召集人之下,应该设侦查、连络、各司其事,侦查这
项,兄弟可以负责,至于连络、就是负责秘密连络各大门派,此事该请金兄、封
兄、崔兄负责才好。」

  智通大师道:「这么说,老衲就没有事可做了。」

  宁胜天道:「大师不妨把贵寺罗汉堂十八护法弟子秘密调来,随时机动支援
,这样不是也有事做了吗?」

  「阿弥陀佛。」智通大师双手合十,笑道:「这一来,老衲岂不成了打手吗?」

  万青峰眼看自己这「召集人」已是无可推诿,老实说这也是义不容辞之事,
索性就静静的听他们讨论,这时才插口道:「大家要兄弟当召集人,兄弟义不容
辞,兄弟认为侦查、连络两项只怕还嫌不够,似乎应该再增设一个通讯,否则今
日会后,各自分道扬镳,又如何传达消息呢?」

  宁胜天道:「通讯一项,也由敝教负责好了,只要大家约定暗记,一旦有举
,敝教的人就随时可以和诸位连络。」

  智通大师道:「这样就好,咱们就这样说定了。」

  崔介夫道:「宁老哥,咱们谈了半天,现在已经都谈妥了,你准备的酒菜呢?
兄弟肚子已经受不了了。」

  宁胜天含笑道:「酒菜早已准备好了,只是咱们讨论之事,十分机密,兄弟
要郑香主(郑玄通)守在厅外,不奉兄弟召唤,任何人都不得进来,就没有人进
来摆签席了。」

  崔介夫道:「那就叫他们赶快来摆笼席吧。」

  宁胜天喝了声:「来人。」厅外一位武士答应一声,迅快走入,宁胜天吩咐
他可以摆酒席了。

  武士退出之后立即招来了四五名武士,在厅上摆好两桌酒席,几名酒楼的伙
计随即纷纷送上酒莱。宁胜天招手肃客,说道:「诸位道兄快请人席了。」

  大家还待谦让,崔介夫嚷声道:「咱们都是几十年的老朋友了,每次遇上吃
饭,一个位子就要推来推去,推上半天,说实在这已经不是客气,而是迹近虚伪
了,咱们都是江湖上人,要干脆,坐就坐下来,有什么好逊让的?更何况今天至
少比平日的吃饭时光,晚了半个多时辰,快坐下来吃吧。」说着果然一屁股坐了
下去。

  万青峰笑道:「崔掌门人果然快人快语,大家不用谦让了,快请坐下来吧。」

  大家依次坐下,伙计们陆续端上菜来,两名武士手捧银壶给大家面前斟了酒。
宁胜天站起身举杯道:「咱们今日不虚此会,也推举了召集人,来,兄弟敬召集
人和诸位道兄一杯。」万青峰和金赞廷、智通大师等人一齐站起身。

  由万青峰答道:「宁教主好说,咱们从前是几十年老友,现在结合起来,已
经是一家人了,何须客气?」说着大家各自干了一杯。

  就在此时,只听厅外响起一个娇脆声音,轻噫一声道:「冬香,快来看,这
里好热闹,有许多人在厅上喝酒呢。」

  「来了,来了。」另一个少女声音说道:「啊,这些人是谁呢?」

  接着只听郑玄通的声音喝道:「女娃儿,你们是什么人。」

  原来正有两个绿衣小鬟从长廊走出,来至大厅石阶前面,朝大厅上指指点点
的在说着话。站在阶上的郑玄通看到她们,自然要出声喝问。这两个绿衣小鬟看
去不过十六七岁,生得眉目如画,极为清秀。那先前说话的看到郑玄通脸色黝黑
,身形高大,不觉怯生生的往后退了一步,说道:「你们又是什么人呢?」

  郑玄通挥挥手道:「你们怎么进来的?还不快出去?」大门口有神灯教的武
士守着,没有人可以进得来。

  稍后一个披披嘴道:「秋香,你听,他要我们出去,哼,你们怎么进来的?
你又不是这里的主人,好大的口气?」

  郑玄通一喝,两名神灯教武士立即举步朝阶下两个绿衣小鬟逼去,口中喝道
:「香主叫你们出去,你们还不快走?」

  秋香小脸一沉,挺挺胸道:「你们叫谁出去?这里是我们老爷的住宅,我们
在自己家里,为什么要出去?你们讲不讲理?你们拿着刀,就可以唬人了?」她
咭咭咯咯的说得又娇又快。

  冬香道:「他们大概是王老爹让他们进来的,我们找王老爹去问问,怎么会
让这些凶霸霸的人,到我们庄上来的。」

  秋香道:「对,我们找王老爹。」

  两人正待转身,郑玄通喝道:「你们慢点走。」

  秋香回身道:「你待怎的?」

  郑玄通问道:「你们是这里的主人?」

  冬香抢着道:「是又怎样?」

  郑玄通大笑道:「这里的主人,一向在京为官,这座庄院,只有一个老苍头
在看管,你们……」

  秋香没待他说下去,就接着道:「老苍头就是王老爹,他在咱们庄上,已经
有三代了,老爷在京里为官,难道我们就不能住在庄院里?」

  郑玄通目光紧紧的逼视着她们,沉笑道:「这座庄院久无人住了,你们是住
在那里?」神灯教借下这座庄院之时,他曾亲自四面察看过,并无人住。

  冬香道:「我们小姐住在后花园,我们自然也住在后花园了。」

  后花园,郑玄通倒不曾进去过,他接着问道:「你家小姐住在后花园?怎么
不住到京里去?」

  冬香又说道:「小姐一向身子不好,就住在后花园,没跟老爷晋京,难道不
可以吗?」

  郑玄通疑信参半,问道:「只有你家小姐一个人住在这里吗?」

  「谁说只有小姐一个人?」冬香道:「还有戚嬷嬷,还有……」

  秋香拦道:「冬香,别告诉他……」

  郑女通和秋香、冬香说的话,厅上众人虽没听得清楚,但总可以听到郑玄通
好像在和女子说话。苍龙宁胜天抬目朝一名斟酒的武士问道:「郑香主和谁在说
话?」

  那武士放下酒壶,躬身道:「属下出去看看。」

  过了不多一会,那武士匆匆走入,垂手道:「回教主,郑香主是在和两个绿
衣丫鬟说话,听两个丫鬟的口气,她们小姐就住在后花园。」万青峰听到两个丫
鬟身穿绿衣,不由心中一动,抬眼朝苍龙宁胜天看去。

  宁胜天已经朝那武士吩咐道:「你去告诉郑香主,叫那两个丫鬟进来。」

  那武士答应一声,立即回身退出,朝郑玄通躬躬身道:「启禀郑香主,教主
请这两位姑娘进去。」

  郑玄通点点头,就朝秋香、冬香含笑道:「二位姑娘,教主请你们进去。」

  秋香道:「我们不去,我们要找王老爹去。」

  冬香跨上了一步,偷偷朝厅上看了一眼,低声道:「秋香,这人说他们教主
叫我们进去,不知是什么教主?我们进去看看也好,不然,待会小姐问起来,我
们什么都不知道,那该怎么办?」

  秋香想了想,点点头道:「对,他们教主好像是在请客,我们既然来了,问
问清楚也好,这时去找王老爹,他只怕已经睡了,缠缠夹夹的要说上大半天,也
说不清楚。」她一双俏眼朝郑玄通校来,欣然道:「好吧,我们就去见你们教主。」

  郑玄通一抬手道:「你们随他进去好了。」

  那武士转身道:「二位姑娘请随我来。」秋香、冬香果然跟着他朝厅上走入。

  那武士跨进厅门,就躬身道:「启禀教主,二位姑娘来了。」一面朝坐在右
首一席主位上的宁胜天一指,说道:「二位姑娘,这就是咱们教主了。」

  秋香黑白分明的眸子一转说道:「教主是一位老伯伯了,你叫我们进来,有
什么事吗?」

  宁胜天一手捋须,含笑问道:「二位姑娘叫什么名字?」

  秋香娇黠的道:「教主老伯伯,你问我们叫什么名字?应该先说说你叫什么
名字?」

  宁胜天道:「老夫宁胜天。」

  秋香摇摇头道:「我们没有听见过。」

  冬香道:「他叫宁胜天,这名字口气大得很,他要胜过天呢。」

  宁胜天道:「现在你们总可以说了吧?」

  秋香道:「我叫秋香,她叫冬香。」

  宁胜天问道:「你们住在后花园?不知还有些什么人?」

  秋香道:「我们小姐就住在园里。」

  宁胜天问道:「你们小姐姓什么?」

  冬香叫道:「秋香,不要告诉他们。」

  厅外突然传来一个老婆子像野鸭般的尖沙声音叫道:「秋香、冬香……你们
两个小蹄子,又跑到那里去了?」

  秋香啊了一声,急急说道:「戚嬷嬷在叫我们了,我们要走啦!冬香,快走。」
两人一个转身,翩然往厅外奔了出去。

  万青峰眼看她们行动轻捷,翩若飞鸿,不觉目芒飞闪,朝宁胜天道:「这两
个丫头不简单……」

  宁胜天手拂长髯,颔首道:「不错。」

  就在此时,只听郑玄通洪声喝道:「什么人在这里大声吆喝?」

  从长廊走出来的是一个身穿蓝布大褂的灰白头发老婆子。这老婆子又瘦又高
,狭长脸,双颧突出,看去一副男人样子。这时已快走近厅前,听到郑玄通的喝
声,脚下不觉一停,一双三角眼不由的朝郑玄通投来,冷声道:「你是什么人,
黑夜里跑到咱们宅院里,跟谁大声吆喝?」

  话声未落,秋香、冬香两人已从大厅奔出,拥然掠到老婆子身边,齐声叫道
:「戚嬷嬷。」

  戚嬷嬷眨着眼睛。问道:「你们不去伺候小姐,到那里去了?」

  秋香道:「小婢两人是厅上的教主老伯伯叫我们进去的。」

  戚嬷嬷问道:「厅上那来的什么教主老伯伯?」

  冬香道:「戚嬷嬷,你老还不知道呢,厅上好像有人在请客,好多客人。」

  戚嬷嬷哼道:「又是王老爹收了人家的钱,擅作主张,把咱们宅院借给人家
请客,他现在胆子也越来越大了,这种事,也不禀告小姐一声,就是不好跟小姐
说,至少也要跟老婆子说上一说,现在倒好,老婆子不问他们是谁?他们的下人
倒居然向老婆子大声吼叫起来了。」这话是把堂堂的神灯教首席香主郑玄通看作
了下人。

  郑玄通听得勃然大怒,沉声道:「老夫郑玄通,并不是下人。」

  戚嬷嬷道:「老婆子管你什么通不通,你主人在厅上请客,你为什么不到厅
上去坐,却站在这里?」

  郑玄通被她说得几乎气破胸膛,沉声道:「厅上咱们教主正有客人。」

  戚嬷嬷呷呷尖笑道:「说来说去,还不是一样?好啦,以后借别人的地方,
别狗眼看人低,王老爹收你的银子,只是贪小,惹怒了老婆子,一样叫你们滚,
看他作得了主?还是老婆子作得了主?」说完,冷然道:「秋香、冬香,咱们走。」

  她不但把郑玄通看作下人,还说什么「狗眼看人低」,这话,郑玄通如何受
得了?口中大喝一声:「你给我站住。」这一声大喝,声音洪大,恍如焦雷。

  戚嬷嬷翻着三角眼冷然道:「你吼什么?老婆子各式各样的人看得多了,凭
你还唬不倒人。」

  郑玄通大笑道:「老夫何用唬你?尔等行迹可疑,老夫要把尔等拿下。」右
手一挥,喝道:「还不把她们拿下。」他突有此举,是听到大厅上教主以「传音
入密」的授意,要试试这三个人会不会武?

  他喝声甫出,这回就有四个神灯教的武士举步走下石阶,由其中一人喝道:
「郑香主要咱们把你拿下,你愿意束手就缚呢?还是意图顽抗?」

  戚嬷嬷眯起三角眼,呷呷笑道:「要把老婆子拿下姓郑的,你没说错吧?你
们不过是一个什么邪教,又不是官府……」四名神灯教武士可没待她说完,就出
手了,左右两个探手就朝戚嬷嬷抓来。

  秋香、冬香看得大怒、齐声娇叱:「你们敢对嬷嬷她出手……」

  戚嬷嬷发出尖沙的笑声,说道:「不要紧,让他们来好了,老婆子还练过几
年拳脚,上来几个蛮汉,老婆子还不在乎。」

  她话说得不快,出手却快得很,双手一分,也没什么招式,却「砰」、「砰」
两声,右手一拳,击中右首一个的鼻梁,左手一拳,击中左首一个的下巴。两人
没防她会突然出手,口中闷哼了一声,两个人各自被击得后退三步,几乎仰跌下
去。另外两名武士眼看同伴一招就被击退,不待吩咐,立即一下抽出扑刀;一步
跨上,挥刀就砍。

  戚嬷嬷朝冲上来的两人看也不看,尖哼道:「你们也要来试试?」

  身形一侧,呼的一拳,直捣过去。这一拳依然只是笔发出拳,毫无花招,但
这一拳却出得十分精确,正好在对方一刀斫出的空隙中间袭人。砰的一声,打在
这人的左颊颧骨之上,把那人击了出去。戚嬷嬷可没闲着,在右拳出手的同时,
左脚也一记侧踹,向左下方踹出,这名武士堪堪掠近,右膝侧面被蹬,几乎脱臼
,口中「啊」一声,身子一倾,跌扑在地。

  嬷嬷她拍拍手掌,转过头,朝秋香、冬香得意的尖笑道:「你们看到了,老
婆子这两手还不错吧?」

  秋香咭的笑道:「戚嬷嬷,你本领真好。」

  冬香道:「戚嬷嬷你老几时教我们儿手咯。」

  嬷嬷道:「老婆子几十年没练了,对付对付蛮汉可以,真要遇上高手,老婆
于只怕连人家一招都接不下来呢?」她两次说到「蛮汉」,其实神灯教这四个武
土一点也不是蛮汉。蛮汉就是只有蛮力,没练过武功的人;但这四个武士极为了
得,在神灯教中,可是百中挑一之选,却连戚嬷嬷一拳都接不下。

  郑玄通看得不禁凛然变色,口中沉喝一声道:「你们退下。」四名武士才攻
了一招,就闹得鼻青脸肿,心头自然极不服气,但香主命他们退下,只得敛手而
退。

  郑玄通目光如雷,直逼戚嬷嬷,沉笑道:「看来你果非等闲之辈,郑某不才
,倒想讨教几招。」随着话声,举步朝阶下走来。

  戚嬷嬷回头朝两个小鬟尖笑道:「他把老婆子看作不是等闲之辈,呷呷,老
婆子居然一下变成不是等闲之辈了,这话传出去不笑掉人家大牙才怪,老婆子只
是小姐的奶妈而已,他要向我讨教……」忽然三角眼一抬,望着郑玄通尖声道:
「怎么,你要和老婆子动手?」

  话声甫落,突听催命符柴一桂的声音说道:「郑老大,你要和什么人动手?」

  三绝手娄通接口道:「若要和人动手,也该让给兄弟先上。」两条人影随着
话声,从前面走来。原来他们两人本来是守在大门前的,忽然听到有人在大天井
和神灯教弟兄动手才赶来的。

  戚嬷嬷目光一掠,哼道:「你们人手倒是不少。」

  三绝手娄通道:「神灯教四大香主,你没听人说过?」

  嬷嬷哼道:「老婆子只知道侍候小姐,你们是什么四大香主,四小香主,和
老婆子何关?」

  嬷嬷怒笑道:「这么说,你是没把咱们放在眼里了?」

  成嬷嬷尖笑道:「老婆子连听都没听说过,如何放到眼里去?」

  娄通道:「很好,娄某先让你见识见识。」举步迎了上来。

  戚嬷嬷道:「你要找老婆子动手,老婆子怕过谁来了。」

  秋香急忙叫道:「戚嬷嬷,慢点。」

  戚嬷嬷回头道:「你有什么事?」

  秋香伸手指指郑玄通等三人,说道:「他们一共有三个人,我们也正好三个
人,咱们正好一对一,戚嬷嬷该把他让给小婢才是。」她不过是一个十六七岁的
小丫鬟,居然要和名动江湖的神灯教四大香主中的三绝手娄通动手。

  戚嬷嬷一双三角眼斜睨了娄通一眼,居然点点头,尖笑道:「你们大概看老
婆子跟四个蛮汉动手,也手痒了,这人可没四个蛮汉好斗,你可得小心应付。」

  秋香欣然道:「小婢省得,小婢不会败在他手下的。」不会败在他手下,那
是说她有把握胜得了娄通。

  冬香看戚嬷嬷答应了秋香,心中一喜,纤纤嫩指朝柴一桂指了指,撒娇的道
:「戚嬷嬷,那一个就该让给小婢了。」

  戚嬷嬷笑道:「小蹄子,你们若是败在人家手下,辱没了小姐的颜面,看你
们怎么办?」

  冬香道:「不会的,戚嬷嬷,你老只管放心好了。」

  她们说话之时,秋香早已迫不及待的朝娄通迎了上去,叫道:「喂,我来和
你动手,你要怎么打法?」

  三绝手娄通眼看迎上来的只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小丫鬟,他成名数十年,怎肯
和一个丫鬟动手?不觉攒攒眉道:「小姑娘,你不是我的对手,快去叫那老婆子
上来。」

  秋香听他说话的口气,分明瞧不起自己,心中不禁有气,小腮一鼓,双手叉
腰,挺了挺胸,哼道:「你才不是我对手呢,不信你来试试,我们是分好了的,
你该和我动手,你要和戚嬷嬷动手,就得先把我打败了。」

  娄通看她模样,忍不住又好气,又好笑,说道:「小姑娘,你真要和我动手?」

  「这还会假的?」秋香气他瞧不起自己,披披嘴,哼道:「你不出手?我可
要出手了。」

  突然双肩一晃,欺身而上,右手一只纤纤玉手忽然扬起,用手背朝前拂出。
这一记手势奇快,毫无花招,直拂娄通左肩。娄通看她说打就打,身法手法均极
快速,虽然只是举手一拂,自己居然无法化解,好像除了后退,别无躲闪封解的
余地,心头不期一楞,只得往后斜退了一步。以三绝手娄通的武功,第一招上居
然被人地得后退,这当真是从未有过之事。

  秋香只当他还是不愿和自己动手,心中更气,冷笑道:「你可是不愿和我动
手?哼,看你退到那里去?」

  口中说着,左足倏地跟上,左手扬处,又用手背朝娄通当胸直拂过来。三绝
手娄通先前只是骤不及防,才被她逼退的,此时早已有备,岂会再被你逼退?而
且第一招上被一小丫鬟逼退,心头也不是滋味,口中哼了一声,右掌从胸前举起
,迎着秋香拂来的手背,食、中、无名、小指四指连续弹出。

  他因第一招就被秋香逼退,是以第二招上,就用出他成名绝技「三绝手」中
的「琵琶指」。四指弹出,迅若掣电,四缕指风,嘶然有声,劲直如矢,但怎知
和秋香拂来的手背要接未接,她玉掌忽然一翻,纤纤五指由下而上,一下就避开
「琵琶指」的四缕尖风,「啪」的一声轻响,拍落在娄通腕骨之上。

  娄通骤觉手腕一麻,整条手臂几乎酸麻得再也举不起来,这一惊当真非同小
可,一时不由得恶向胆边生,口中大喝一声,左掌直竖,闪电般朝前击出。这一
掌,他含怒出手,使出来的乃是他不肯轻易施展的「绝户掌」了。

  秋香左手一下拍中娄通手腕,心头方是一喜,陡觉一股令人窒息的掌风扑上
身来,急忙身形闪动,一个轻旋,转到了娄通左侧,身法奇妙,任你娄通久经大
敌,竟然还没发觉秋香已经转到他左侧。秋香也毫不怠慢,身形堪堪飘闪出去,
右手业已随手反拂而出,又是「啪」的一声,她纤小的手背已经拂上娄通手肘关
节。

  娄通的「绝户掌」纵然厉害,但手肘关节被人拂上了,「绝户掌」再厉害,
也使不出劲来,一只左手软软的垂了下去。娄通做梦也想不到三招之中,已使出
两种成名绝技,还是会被人所制,他究是临敌经验较丰,发现不时,立即一吸真
气,双脚离去,一个人倒退出去一丈开外,暗自运气,逼向左臂。

  他先前还以为被秋香拂中穴道,才会手臂软软下垂,使不出力道来,那知这
一运气,竟然发现左臂之间,似是被一缕阴气渗人,并非穴道受制,心中更觉惊
诧,忖道:「这小丫头练的是什么阴功不成?

  秋香看到娄通飞退出去,不觉咭的笑出声来,叫道:「戚嬷嬷,我赢啦。」

  冬香柳眉一挑,喜孜孜的道:「现在该轮到我了。」双肩晃动,迅快的朝柴
一桂掠了过去,在他面前七八尺远近,站定下来,扬眉道:「喂,现在我们动手
啦,你要怎么打法?」

  柴一桂已经看到第一阵三绝手娄通出手不过三招,就败在人家一个小丫鬟的
手下,这回冬香闪身而出,向自己挑战,他自然不敢再轻视这个十六七岁的小丫
鬟了。口中呵呵一笑,右手一提旱烟管,左手指抬背在肩头的铁牌,才道:「小
姑娘,你既然问了,柴某不妨告诉你,柴某和人动手,一向拳掌兵刃同使,这旱
烟管和铁牌,郁是柴某的兵刃,你兵刃呢?」

  他因冬香身边似乎并未携带兵刃,故而说旱烟管和铁牌都是兵刃,而且和人
动手拳掌兵刃同使,万一掌上无法取胜,就顺理成章的可以使用兵刃了。冬香点
头道:「这么说,你是要使用兵刃了?」

  柴一桂道:「不错,柴某一向都是如此。」

  冬香道:「好,那么我们就在兵刃上比划比划好了。」话声一落,忽然翻起
上衣下摆,喇的一声,抽出一柄一尺八寸长的短剑来,左手食中二指轻轻拭着剑
锋,抬目道:「你可以出手了。」

  柴一桂身为神灯教四大香主之一,香主在教中地位极高,对付人家一个小丫
鬟,纵然明知对方并不易与,也不肯有失他的身份,闻言呵呵笑道:「小姑娘,
你只管出手,柴某接着就是了。」

  冬香早就跃跃欲试,口中说道:「那我就不客气了。」短剑一指,侧身进招
,唰的一剑朝柴一桂肋下刺出。

  柴一桂右手提着旱烟管,故示从容,缓缓吸了一口烟,直等剑尖快要近身,
才用烟斗朝她剑尖上磕去。冬香一剑出手,可丝毫不慢,左足跨进,剑尖忽然一
昂,闪电刺向柴一桂左肩,但柴一桂岂是等闲之人?你剑尖一昂,他已知你这一
招所取部位,旱烟管中途变招,早已在等候着你。

  冬香剑尖堪堪刺到,就「叮」的一声,刺在他纯钢铸制的烟斗之上。不,这
声「叮」,是柴一桂的烟斗迎着剑尖磕上了。冬香总究不过十六七岁,腕力如何
能和柴一桂相比?剑尖被震得直荡开去,人世跟着被震退了三步。

  柴一桂得理不饶人,倏地跨上一步,他这一步跨得和冬香后退的三步差不多
,左手也在跨上之际,竖掌直印而出。他以「阴手」成名,外号催命符,这一举
自然使出了看家本领。冬梅被震后退,手中短剑几乎被震脱手,心头大为惊慌失
措,此时忽见对方直逼而上,一只手举已经经快到身前三尺光景,一时无暇多想
,右手化掌,迅速朝前推出,这在她来说,只是忙乱之际的本能反应,你手掌推
来,我闪避不及,只好举掌推出。这一记,两人左手一个推来,一个推出,自然
很快就接触上了。

  柴一桂心中暗暗哼道:「小丫头,你居然敢和柴某硬接。」思念未已,只听
「啪」的一声,一大一小两只手举已接个正着。

  柴一桂的「阴手」,顾名思义,就该是毫无半点强烈掌风,但冬香推出的手
掌,也丝毫不带风声,就像一个不会武的人推出来的一般。因此除了双掌接实时
发出「啪」的一声轻响,没有丝毫劲气。既然双方掌势都不带内劲掌风,冬香自
然也没有再被震退。

  架一桂却在此时,突然感到不对,他使出来的「阴手」,原是旁门阴功,手
掌不论拍上敌人任何部位,掌心所凝聚的阴气,就会在无形之中渗入对方经络,
但这回和冬香手掌乍接,只觉从对方手中传过来一缕阴寒之气,反而由掌心透入
,沿臂直上,自己「阴手」竟以失去了效用。

  这下直把柴一桂惊出一身冷汗,因为他练的是「阴手」,除非对方练的阴功
,胜过自己,否则绝不会有此现象。同样是旁门阴功,如果对方胜过自己的话,
那么自己的「阴手」,就可能被对方一举破去。这就是说「阴手」一旦被破,自
己所练的阴功,就会完全被对方所用,乘机反噬,这是练旁门功夫的大忌。

  柴一桂一念及此,急忙往后跃退,一条左臂几乎已完全用不上力,赶紧吸了
口气,默默运功一试,差幸自己苦练数十年,功力要比冬香深厚得多。虽已证明
冬香练的阴功,在本质上胜过自己「阴手」,因她功力尚浅,还不至于被对方破
去。譬如水固然可以灭火,但对方只有一杯水,而且自己却有一车薪,虽然一经
接触,立有反应,还不至于遭到克制。

  冬香似乎并不知道她练的阴功,可以克制柴一桂的「阴手」。她甚至连柴一
桂使出来的是「阴手」,都不知道。看他忽然身往后跃,她依然站在原地?一手
提剑,在等他发招,一面眨动眼波,催道:「要打就快点下,你还不发招,这多
没意思?」

  柴一桂已知自己武功受制于人,不宜再和她动手,就举起旱烟管吸了一口,
含笑道:「柴某不想和你动手,就算你胜好了。」

  冬香只觉对方旱烟管上力道刚猛无伦,方才自己就被他震退了三步,怎么会
是自己胜了呢?怔了怔神,才收起短剑,回过身去,朝戚嬷嬷问道:「戚嬷嬷,
小婢胜了吗?」

  戚嬷嬷尖笑道:「他说你胜了,自然是你胜了。」

  冬香喜形于色的道:「真的?」

  戚嬷嬷道:「老婆子骗你作甚?好了,你且退下,现在该老婆子上场了。」
一面朝郑玄通招招手道:「姓郑的,该你了吧?」

  却说厅上诸人眼看娄通、柴一桂两人,和人家两个绿衣小鬟动手,都没走出
三招,不禁都傻了眼。要知今晚在厅上的都是江湖上的武学宗匠,居然谁也没看
出两人是如何落败的?苍龙宁胜天一手摸着垂胸长髯,攒攒眉道:「各位道兄可
曾看出这两个小丫髯的路数来吗?」

  万青峰微微摇头,沉吟道:「娄、柴二位香主,一身所学,在江湖上,足可
列名一流高手,居然会在人家手下走不出三招,可见并非技不如人,其中只怕另
有古怪。」

  智通大师道:「依老衲看来,你们都是和两个小姑娘对掌之后才落败的,奇
怪也就在此,娄、柴二位施主一个练的是「绝户掌」,一个练的是「阴手」,这
两种武功,虽非正宗武学,但江湖上已极少对手,更何况他们都有数十年修为,
岂是十六七岁的小姑娘所能抗衡?莫非这两个小姑娘练的某种功夫,恰好有克制
他们之功……」

  宁胜天矍然道:「这会是什么功夫呢?」

  智通大师道:「这个老衲一时也说不上来,非亲身经历,很难体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