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自在行》61-65 节
fu44.com2014-08-31 14:27:16绝品邪少
正文第061章 男子仔细地打量了一下元越泽,那双完全不属于人间的空灵眼眸中闪过赞赏之色,随即眉头略微皱了一下。 元越泽与独孤凤都是紧紧地盯着他。 男子缓缓开口了:“你与鲁妙子是何关系?” 虽然答非所问,话语中意思已经够明显了。 这男子十有八九就是最后一代‘邪帝’向雨田。 元越泽忙将自己与鲁妙子的关系说了出来。 男子听罢,淡淡道:“没错,老夫就是向雨田。只不过,你是因何而怀疑我依旧在人世?老夫当日做戏时已可肯定全天下的人都被我骗倒了。” 元越泽毫不介意地将自己的来历以及从书本中推测向雨田依旧在世的消息讲了出来。因为眼下根本没有任何顾及。 讲述半晌,以如今向雨田的修为,听完后亦惊呆住了。 不过仅仅片刻而已,向雨田就恢复正常,嘴角露出一丝笑意道:“你的来历如此神奇,以老夫的见识,都不敢想像,难怪你当日可声震天下,而我发出精神力与你进行‘神交幻战’时,却发觉你的修为绝做不到以内力将声音传遍大地,原来其中还有这么多的事情发生。” 随后顿了一顿,又道:“那你认为破碎虚空后会不会就到达令师所说的上界?” 看他的轻松神情,加上元越泽亲自体验到他的修为的可怕,几乎已猜测到此刻的向雨田的修为早就到达了随时可破空而去的地步,于是道:“这个问题宋岳父当日也问过我,可我没法回答,一来我从没去过上界,二来破碎虚空这种事情实在是过于玄异,更不是哪个没亲身经历过的人可以胡乱猜测的。” 向雨田点头叹道:“老夫在人世间太久了,修为早就达到大圆满境界。但想起当日一位已掌握了开启‘仙门’的方法,并且亲眼目睹有人穿过仙门的好友所讲,到底穿过那道门后,对面究竟是洞天福地?还是修罗地府?没有人知道。而且,他还说过,‘仙门’并不像我们一般的门,而是个一闪即逝的空间,不论你本领如何高强,以他当日所见穿过‘仙门’之人作例子,穿过仙门时,肉身便会灰飞烟减,只剩下道家传说中的‘阳神’,方可抵达彼岸,但至于另一边是否洞天福地,则没有人知道,包括他在内,因为去了的人都没法回来讲述那边究竟是何光景。” 如果对面真是个地府,我还不如好好在这世上乐得个自在。” 独孤凤诧异道:“当一个人的武学修为达到及至时,就可以看到那象征破碎虚空的‘仙门’吗?” 她还没读过《边荒传说》所以有此一问。 向雨田微微颌首,却又摇了摇头,语带自嘲地道:“这个问题很难解释,老夫竟一时想不出该如何回答。” 独孤凤也在思索着破碎后到底会是什么样的情景,但这种问题,如果不是亲身经历过的人,任谁也只能是胡乱猜测而已。 元越泽见向雨田早已悟得大道,言谈举止无不具有自然及至的风范,就比如刚刚独孤凤的问题,放在另外一个有身份或者名声旺的人身上,即便不知道,也会死撑着,又或者找个借口,因为那关系到面子问题。 可这世间一切,在此刻的向雨田眼中,无不是幻象与过眼云烟,是以他才不会介意什么面子的问题。元越泽于是指着独孤凤道:“如果前辈不介意,晚辈由鲁师那里论起来,就称呼您为向老,您就叫我小泽,这是我的未婚妻独孤凤,你可以叫她凤儿。” 元越泽头一次对人这么尊敬的说话,因为眼前的向雨田,无论气质,修为,都会让人生出一种说不出的亲切感。 向雨田点头,同时右手闪电般地扣上元越泽肩膀。 元越泽下意识地想躲避,却发觉向雨田的速度至少比他快出一倍。微一错愕,元越泽放松下来,先不说向雨田到底会不会害他,只说以如今向雨田的修为,想怎么玩死元越泽都可以,根本不需要刚刚说那么多废话。 独孤凤亦是一怔,刚要拔剑,瞬间也明白到如今二人的实力实在不够向雨田看的,于是静静地看着放松身体,闭上双眼的元越泽与向雨田。 果然,一股浩瀚至无法形容的真气从肩膀上传入体内,元越泽紧守灵台,心境瞬间变得无比清明。 配合着向雨田的纯净真气,元越泽以意导气,将那股真气从泥丸宫经由两耳而下,会至舌尖,与任脉接通,沿胸腹正中直抵丹田气海,穿会阴生死窍,再贯脊椎督脉通尾闾,夹脊和玉枕三关,返抵泥丸宫,行了一个小周天。 向雨田低喝道:“运大周天!” 小周天运气时只走任督二脉,而大周天则是要将十二正经与奇经八脉通调。 元越泽依言而办,三十六个大周天后,他只觉体内真气竟然变得从未有过的纯净,不单将经脉内暂时无法排除的邪气化掉,体内本就不纯的元气竟然也一并被向雨田的真气引出体外。 独孤凤呆呆地看着头上冒着极其微薄烟气的元越泽。 睁开双眼,元越泽突然觉得很冷,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冷颤,真气自动运行一周,发觉虽然变得极为纯净,却远没有从前那般雄厚了。但只要按照改良后的心法继续修习,就不会像现在这样进步停滞不前了。 对面色略显苍白的向雨田露出一个感激的笑意,元越泽开口道:“多谢向老相助,您的身体……” 向雨田只瞬息间就恢复正常,淡淡笑道:“我没事。” 独孤凤好奇地道:“向老对大哥做了什么?怎么他看上去要比刚才虚弱了一些?” 向雨田叹道:“几年前我就听到你与刘昱结下梁子一事,当时还在想那妖孽这次真是遇到敌手了,哪知你还是中了他的妖法,你刚刚很冷吧?因为体内那股阴寒邪气排出后,自然会有这种反映。” 元越泽点头道:“向老可否给我说一说你所知道关于那圣尊的全部事情?我这次来找您也是出于这个目的,此人实在阴险到极点。” 向雨田目光转向另一侧,长叹一声道:“此人不是阴险到极点,而是可怕到了极点。” 独孤凤道:“难道向老也不是他的对手?亲眼见过向老,凤儿才知当今天下绝对没有任何一个人是你的敌手,当日于岭南决战的宋阀主及傅大师亦要较您差了不止一筹。” 向雨田微微一笑,并未回答她,只是缓缓道:“当年刘裕攻入边荒集后,我就独自到西域游玩。因那时我已领悟到提取圣舍利中元精之法,所以究竟可以活多少年,练我自己都不知道。但我的目标却并非那么简单。按照你们刚才所讲,你们早就清楚圣门最高心法《道心种魔大法》的一些事情了吧?” 元越泽二人点头后道:“但还是听向老亲口讲述起来要更真实一些。” 向雨田道:“无论是佛或道的修练过程,由入门开始,直至最高深的层次。无不有前人的典籍可察:比如当世人人皆知的‘四大奇书’,惟有这能超脱生死。成仙成佛的‘最后一着’,或者叫‘仙门’的开启之法,却不见于任何典籍。圣门的《道心种魔大法》就是针对这‘最后一着’竭尽无穷智能人力凭空想出来的伟大功法。” 独孤凤插口道:“向老不是说你从前有位朋友可以开启‘仙门’了吗?怎么又说没有记载?” 向雨田微笑道:“你这丫头净问我极难回答的问题。” 顿了一顿后又肃容道:“我那位朋友所用的方法严格说来并不是纯粹的武学,他是无意间受一些药物影响,加上从道家宝典《太平洞极经》所知,将天,地,心三佩合一而开启‘仙门’这一方法启发,使用了一种与我们略有差距的方式才达到破空的境界。而我们现在所讲的,则是最纯粹的武道,不包含其他任何东西,比如药物,道具等等。” 元越泽二人点头后,向雨田继续道:“说《道心种魔大法》是一门武学其实并不正确,严格说来,这心法更重修炼精神力。本来心法分上,下两卷,百多年前已被我亲手毁去。上卷讲述的是如何练出魔种,下卷讲述的是如何将魔种与道胎融合为一。按下卷所讲,欲修炼此法,有两种途径:第一就是要找个天资卓越,道心晶莹洁净,禅心坚定的正义之士,作为练功的‘炉鼎’,使用下卷所记载的‘锁魂术’把两个人的元神锁起来,时刻与‘炉鼎’心灵相通,利用其心灵露出空隙的刹那,以精神秘法潜进对方心灵深处,播下魔种,进入假死状态。历经种种变异,播下魔种,身为‘炉鼎’者,必会精枯血竭而亡,鼎灭种生,种魔者便吸收‘炉鼎’死亡时三魂七魄散离释放出的庞大能量复生,由无至有,超脱生死,离凡入圣,大法始成,此法为‘由魔入道’。但问题在于,人的心灵虽有层次高低之分,广窄之别,俱是在茫不可测中,风光无限,有如大自然无穷景象,时而天晴风和,日照月映。时则阴云密雨,雷电交加,七情六欲,变幻难测。修练大法者,譬之怒海操舟,一不小心,受 ‘炉鼎’情风欲潮的狂击,舟覆人亡,轻则走火入魔,重则万劫不复,形神俱灭,故古往今来,先辈虽人才辈出,凡修此法者,均落得败亡身死之局。 第二种办法则是完全相反,由道入魔,舍弃种魔人自身,以移神转魂大法,将毕生凝聚的精气神转嫁于‘炉鼎’,以成全‘炉鼎’。但此法之所以从未有人敢试,正在于没有人肯作此最大的牺牲,兼且炉鼎难求,最终会否成功都还难说,寻常人等根本不会选择这个法子。 而我在西域游历三十多年,最终发觉这两种方法都过于危险,苦思下想到了第三个从未有人试过的办法,那就是再次吸收圣舍利中的纯净元精,以自身为容器炼道胎。” 说到这里,向雨田略微停顿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苦涩的笑意道:“但此法一试之下才发觉不妥,或许你这种非凡身躯可以在拥有完全魔种的情况下,另行培育道胎。而我那是差点全身化为精血消亡。一直在西突厥恢复了近二十年方恢复六成功力。 元越泽听得暗暗咋舌,向雨田还真是惊才艳艳,第三种办法危险度明显高于前两种办法。 向雨田继续道:“然后我又回到中原,打算找一处清静之地,再思索如何练成种魔大法。在四处搜索福地时,一日走到都城建康,因一时贪嘴,竟然在夜间偷偷摸进御膳房,一看吓一跳,他奶奶的,里面居然摆放皇帝吃剩下的最少四十多道菜,真是‘帝王一餐谱,百人数年粮’。” 元越泽二人不觉莞尔。 独孤凤更在偷笑向雨田的顽皮心性,以他那样的身手,想摸到皇宫刺杀皇帝也不算什么难事。 “随便吃了一些美味菜品,突然有个七,八岁大小的孩子摸进御膳房偷嘴,我藏在暗中以圣门秘法‘观心辨人术’一看,当下心头大喜,此子内心晶莹剔透,心志极坚。日后培养起来是最好的‘炉鼎’,当时我被种魔大法折磨了几十年,也没多考虑,直接将那孩子掳出皇宫。” 向雨田说着说着,脸色不再平淡,而是有些无奈地道:“那孩子又哭又闹,说是太子刘昱,我也没放他回去,而是将他带在身边。想我向雨田虽不是出自名门,又何时作过这等下作之事。” 元越泽二人已猜到他是因为修炼种魔大法七,八十年都无所成,又被折磨得太惨,心魔早生,一见上好‘炉鼎’,哪还记得其他事。而且向雨田本就是不守规矩,无视一切礼法之人,所以这等行为也算不上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了。 “向老可以从另一角度去想,史料上记载的刘昱才活了十几岁,那定是在真正的刘昱失踪后,刘彧找来的接班人,实际上你的行为还是救了真正的刘昱呢,南朝后期宫廷太乱,皇帝几年就换一个,如果你当日没有掳他,恐怕他早死在宫廷内斗里了!” 元越泽开导道,随后继续道:“不过这也太荒谬了,本来还以为只是同名之人,哪想得到真正的‘后宋废帝’竟然还活着,原来我们之前的推测是正确的。” 向雨田恢复平静表情道:“你也不用安慰我,我掳他出来,吃亏的是我才对。此子跟随我两年后就开始沉稳下来,平时什么话都不说,甚至都不问我为什么掳他出来。因为要依靠他的道心练成种魔大法,所以我不能传他《道心种魔大法》的心法,就将当年朋友随口对我说的几句‘日月丽天大法’口诀传给了他,哪知此子天资聪颖,举一反三,竟然将那套口诀填满,成为完全适合他练的心法。” 元越泽忙觍着脸笑道:“向老干脆把‘剑圣’燕飞的那套口诀也传给我们吧。” 向雨田一愕,随即哈哈大笑道:“我也只是偶尔听他说过一次而已,只说了几句。稍候再谈此事。” 元越泽忙点头,独孤凤这小‘武痴’亦兴奋非常。 向雨田继续道:“我们之间关系一直很冷,但他也知道逃不掉。经过‘锁魂术’连接元神十几年,就在此子二十四岁的一天夜里,我运起了‘种魔诀’上的心法。哪知功亏一篑,大法就要成功之时,此子摆脱了我的精神锁,逃掉了。” 独孤凤讶道:“他能逃出向老的‘锁魂术’?向老又怎会让他白白跑掉?” 向雨田道:“这就是报应了,事后我推想起来,此子十多年一直都在隐忍,他的心志坚实,加上暗中提防。而我得过于得意,马失前蹄。当时我如果动身去追他将很容易把他抓回来,不过他那时几乎已是废人,而我一动,则功力大减,最终我选择恢复功力。时间又过了六十年,因‘炉鼎’未亡而带来的大法破绽已被我静养心境所修补完好。而刘昱亦被我忘到脑后了。有一日他突然出现在我面前,不知修的什么武功,已可称为当世数得上的高手。出奇的是,他竟没提起当年的任何事情,我们没说一句话,斗了一场,他落败而逃。而直到过了两年,我才发现当日他竟在我经脉内留下一道与我体内魔气极相似的邪气,通过心灵感应,我惊骇地发现,他不知道在什么地方,正在窥伺我的内心活动。而那两年正好是我打算收几个恶徒弟的时候,后来我猜测他很可能已经将我分别传给几个弟子的《道心种魔大法》的内容窥伺了许多。于是我开始闭关,用了一个多月,才算将那股隐藏极好的邪气排出。而我亦找到这里,请妙子为我建了这座上有观,下有迷宫的庙宇。教好几个徒弟后,我乍作走火入魔而死,偷偷找寻过几次刘昱,一次在回鹘无意间听到他意图夺取中原之事,当时他敌不过我,却依旧发现了我在偷听,直接溜掉了,后来我又找了几次,始终不得。此子心机,智谋已超出了我的想像。如今有你们这一家奇人,我也可以不去为难他了,享受一段日子,我也要去见识一下破空的对面到底是怎样的一个画面了。无论是仙境,还是鬼域,我都要去走一遭。” 独孤凤终于明白向雨田为何杀不死刘昱了,因为他太狡猾阴险了,连向雨田这等人都要被他给算计。 元越泽哭笑不得,看来向雨田一直没打算放过刘昱,但现在因为自己的出现,兼且无论公,还是私,都与刘昱有了仇恨,最终结果自然是要等一方失败才行。向雨田刚刚淡淡的一句话,已经相信元越泽定能胜过刘昱了。 突然间想起王世充与武家兄弟分别讲述的事情,元越泽明白到,武家兄弟说的都是真的,枉自己还一直怀疑他们。于是将王世充与武家兄弟的话重新对向雨田讲述了一遍。 向雨田听后沉思片刻道:“我当年也到过波斯,但语言不通,只是见过摩尼教的建筑。没想到刘昱竟然将种魔大法上半卷与摩尼教经典糅合在一起,虽然不甘心,我却不得不承认他的天赋真的很高。” 随即伸了个懒腰,缓缓开口道:“明月当空,清夜无垠,日月为有,天空为无,以有照无,明还日月,暗还虚空,虚实相辉,无形无相。以无衬有,明当虚空,暗当日月。” 元越泽二人记下后道:“后面应该还有吧?” 向雨田笑道:“我只听到这几句,其他的你自己去想吧。你可知我刚刚为何把种魔大法对你讲述得那般详细?” 元越泽挠了挠脸道:“不会是您老人家要传给我吧?先说好,我可受不起,我有自创的心法。” 见元越泽那得意洋洋的样子,向雨田亦莞尔,没好气地道:“大法卷宗已被我毁掉。但它一直被视为圣门典籍中最高的心法,绝不能失传,以后就只有代代以口相传了。家师临终前,命我不论能否修成大法,必须把本道心法传下去,否则我真的会让大法失传。现在回想起来,此法始终是师门传下来的东西,我更不愿如此宝物毁在我向雨田手上。它代表着圣门的道统,至我而绝,那我岂非成了罪人?我将上,下两卷心法分别传给那四个孽徒,想来以他们的自私性子,是不会主动凑在一起将大法还原的,这也代表着大法将失传在他们手上。而我与你极投缘,这短短个把时辰,相当于与别人认识几十年,加上我们与妙子的关系,你又毫不忌讳地说出你们的所有秘密与计划,如异日圣门真的能发扬光大,那九泉之下的先祖们必定可以开怀大笑了。” 元越泽点头道:“今趟出来本是要问你那四个徒弟的,没想到得遇向老,了解了许多刘昱之事。如向老不介意,日后你那四个徒弟遇到我时,我就要亲手干掉他们,以防止他们再害人。” 向雨田微笑点头。 人与人的关系就是这么奇妙,有的人,相对一生数十载,互相间内心却是陌生的。而有的人只相谈半晌,就可以引为知己。元越泽与向雨田就是后一种。 一对年纪相差了二百多岁的忘年交。 当然,其中亦有他二人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性格做基础。 元越泽明白向雨田不是盲从死规矩的人,虽出自魔门,但从不把自己当作魔门的人,更没有兴趣宣扬圣统,甚么以‘圣恩泽披天下’。他就是他自己,他至要紧是活得自由自在,无拘无束。但元越泽所讲述的计划里,魔门中兴只是以一个正当的武林门派出现在江湖上,是无法参与到政治中的,向雨田再怎么无兴趣,听到圣门可以从近千年压迫下复兴,又有元越泽一干人等代劳,他又怎会不乐得点头同意? 向雨田一字一句的将口诀心法传给元越泽,独孤凤亦在一旁用心记着。 半晌后,向雨田讲述完毕,元越泽道:“我已经为种魔大法选好了下一代主人,必不辜负向老的期望。” 独孤凤笑道:“向老打算何时‘离’去,凤儿还想亲眼看一看‘真正’破碎虚空的情景呢。” 向雨田失笑道:“我现在可以随时离开,但还不愿离开。刘昱这些年来一直都是我心里的魔障,如今一除,我突然又感觉到活着的生趣和意义。以后再出去走走看看中原的名山大川是多么的美丽,这个人间世是多么令人留恋。况且,破空这等大事,不装得神秘一些,不就变得很无趣儿了吗?” 三人对视,一同大笑。 十日后。 与向雨田谈天说地,极为尽兴的元越泽带着独孤凤告辞。向雨田亦打算出去走走。‘按照向雨田所讲,这段日子该是四个恶徒重出江湖的日子,但他一直没察觉到有人来,元越泽呆在洞中的这小段日子里,亦没发觉到地面上有任何风吹草动。 这一趟收获不小,亲眼见到了向雨田,证实他假死的消息。又从他那里听到许多武学知识,再得向雨田相助,将体内的元气恢复至最精纯的地步。 但也有些不适应的地方。 首先是最让元越泽无法理解的,向雨田依靠‘囚神法’将元越泽的一部分受刘昱邪气损害的经脉暂时封了起来,元越泽更发觉自己的心思已无法正常连接空间手镯,连连接右手上那只都有些困难。向雨田解释说‘囚神法’的副作用,只要异日负责神经系统的经脉完全恢复正常后,‘囚神法’将自动解除。听得元越泽二人惊讶不已,种魔大法在精神层面上的作用已经超过了他们可以想像的范畴。同时也明白到在近一百五十年的斗心斗力中,向雨田无形中对刘昱防备极严,他如此做,就是为何防止哪怕是一丁点儿意外的发生。 其次,功力降低了,但自己的修为终于可以一步一个脚印地往前走了。 离开赤岩奇山,元越泽与独孤凤商量去巴蜀看望一下石青璇,正好还可以打探一下巴蜀的内部动向。 独孤凤很享受与元越泽二人东奔西跑的日子,想都不想就答应了。 一路不停地赶了五天四夜的路,这一日黄昏时分,元越泽背着早累得睡着了的独孤凤到抵达大巴山东的一座县城,便再支持不住,只好投栈歇息。 自古以来,进入巴蜀的道路便以难行著称,因其被群山环绕,重峦叠嶂,山高谷深。其间大江如带,汇川联流,既是气势磅礴,更是险阻重重。入川之途,陆路须通过大娄山和大巴山上的盘山栈道,水路则有三峡天险。所以无论川外的地方如何纷乱,只要能据川称王,凭其境内稠密的河道,且有都江堰自流灌溉的系统,农业发达,必可暂得偏安之局,致有‘天府之国’的美誉。 蜀郡虽以汉族为主,但却聚居了四十多个其他羌、彝等少数民族,极富地方风情。 元越泽二人打算落脚的县城是房陵郡堵水之北的上庸城,是往蜀郡主要路线的其中一个大站,只要往西多走半天,便可进入大巴山的山区地带。此城的控制权名义上是落在‘迦楼罗王’的朱粲手上,实质上却由旧隋官员和地方帮会结合的势力把持,因而侥幸没有被朱粲的迦楼罗军的蹂躏祸害,只受其有限度的剥削。而巴蜀和附近一带的帮会均奉‘川帮’为首,‘川帮’是已属独尊堡外最大的势力之一,帮主‘枪王’范卓武功高强,擅使长枪,与‘武林判官’解晖亦是平起平坐,备受武林推崇。 订了间上房,将还在大睡的独孤凤剥了个溜光,为她擦拭一便后,元越泽到楼下大厅内准备吃点儿东西。 此时他并不担心在公共场合被人认出来,因为他与独孤凤二人都是带着鲁妙子巧夺天工的薄膜面具的。加上他那把特征极明显的剑已经被他学习宋师道那样,以厚布包裹起来,插在后腰上。 元气几乎耗尽,他实在是太累了。 尤其是一路上背着个人,又没有一丝休息的空档,换做别人,早累趴下了。 一屁股坐下,等着伙计准备饭菜,元越泽点了壶烈酒。 刚刚倒满酒杯,尚未有机会喝第一口时,元越泽心生警兆。 下意识地朝入门处瞧去。第062章 蛛丝马迹 只见酒馆门口处,出现一女四男五条人影。 为首的女子一身白衣,秀发垂肩,身形匀称,风姿绰约,双眉细长入鬓,肤色如玉,颜容如画,煞是好看。她环顾了一下酒馆大厅,带领身后四个青衣配刀、满脸横肉的大汗走向大厅西北角的一个席位,五人围坐点菜。 那几人功夫只能算是中等,是以元越泽只是眼角略微瞥了一下他们,开始品酒。 一杯还未完全下肚,门口又出现十几条人影,他们每一个都身穿白色武士服,身配各种兵器,太阳穴高高鼓起,眼神带点凶神恶煞的味儿,酒馆内有些正在吃饭的被他们眼神一打量,当即低下头去,不敢再与他们对视。 元越泽眼角一瞥,心头一惊。 为首那相貌堂堂的中年男子似曾相识,一时却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趁着端酒杯的当儿,眼角再瞥见起腰间缠了几转、节节相连、别出心裁的软钢鞭。立即明白过来。 这可是非常难使得好的奇门兵器,乃以打造兵器名震天下的东溟派出品,元越泽数年前在东溟派时,已经听单美仙为他介绍过,只是眼前这男子到底叫什么名字,他早给忘了,都四、五年前的事了。元越泽在立志平天下时,也有些后悔当初劝单美仙放弃东溟派,但最初他只是个懒散,追求自由自在的人,又怎可能料到日后的机遇与思想转变? 自从元越泽与单美仙几女离开东溟派后,东溟派便离开了中原,返回琉球。这几年来,元越泽也会时不时地惦记起留在东溟派内单系一族的人,不知阴险的尚公会怎样对付他们。他也有些内疚,当日为了逞威风,很可能牵连很多无辜人受苦。 但东溟派一向专事兵器买卖,从不直接介入中原纷争之内,尚公的退走就是一个很好的信号,虽然元越泽也知道自己和他有杀子之仇,尚公不可能轻易放过自己,但数年来东溟派无一点动静,使得元越泽都忘记了他们的存在,今日一见这几个明显是换过中原服饰的琉球人来到此地,心里亦开始猜想起他们到此的目的来。 元越泽胡思乱想,为首的那白衣男子目光倒是停在正面向门口而坐的白衣女子身上,甚至有些走神儿,最后在那白衣女子不满的眼神中方尴尬地收回目光,一行十几人分两桌坐在距离那白衣女子五人不远的席位上。 “看什么看?” 一声怒喝声猛然间响起,酒馆内顿时鸦雀无声,大厅内所有人目光全随着声音传来方向望了过去。 元越泽亦扭头望了过去,只见白衣女子同桌的一个壮汉正不满地盯着距离很近席位上那为首的中年男子。当下心里明白:那一群很可能与东溟派有关联的人似是对那白衣女子产生了兴趣,白衣女子的手下自然不满意。 中年男子起身拱手道:“这位兄台怎么说?在下只是环顾大厅而已。” 语气亦转冷,他身边的十几人亦目露凶光,手都按到各自的兵器上。 气氛僵持,一场冲突已经无法避免。 其他客人立时感受到那异样的气氛,纷纷结账离去,连店伙计都躲到不知何处去了。 那白衣女子眼中闪过寒芒,起身冷声道:“奴家是‘长江联’的郑淑明,各位好汉有何指教?” 元越泽暗自点了点头,原来是她。 郑淑明乃是结合了长江附近宜春派、清江派、苍梧派、江南会、明阳帮、巴东派等十多个大小门派的‘长江联’盟主。她亦是前大江联盟主江霸遗孀。原本江霸该是死在跋锋寒手上的,但元越泽几个月前听郑淑明的闺中秘友宋玉华说,江霸是死在一个南方并不太出名的剑客手上,当时元越泽还在感叹事情太过离奇。 郑淑明以低姿态面对面前来者不善的十几人,是看清楚了双方的实力差距,绝对不是她这一方可以抵挡得住的,所以先拿出名号,看看是否可以镇住对方。毕竟‘长江联’在这一块区域内,怎么说都还是有些威名的,但那为首的中年男子只是一愕后便淡淡地笑了一下,他身后的一个轻佻的大汉闷哼一声,表情满是不屑,似是不把‘长江联’放在眼里。 郑淑明与其他四个大汉脸上立即罩起寒霜。 “这是否就叫做‘见色心起’?又或者叫‘恃强凌弱’?” 元越泽品着烈酒,淡然道。声音虽轻,却清晰地传入大厅内每一个人的耳内。这种情形下,他必须要帮上一把,虽然他从前并不认识郑淑明,但凭其作为宋玉华好友的身份,元越泽就有义务出手相助。 所有人皆向元越泽的方向望去,只见他以背对人,一派渊停岳峙的气度,谁也不知道他的表情是什么样子,大厅内再无其他人,更显得元越泽有些高深莫测的味儿。 那中年男子拱手傲然道:“这位兄台好说,在下可否有荣幸一睹尊容?” 元越泽转过身来。 众人只见他原来是个三十许间的粗犷汉子,一张线条硬朗的古铜脸,略带一点儿胡茬子,配合着他俊伟的体型,有种难以形容的狂野味儿。而桌面放了一壶酒,几碟小菜,但看去那些菜显是全未碰过,他只在自斟自饮,一派悠闲自得的高手风范。 郑淑明秀眸射出动容之色,显是被元越泽粗豪野逸的容颜体型震撼了。而中年男子那一伙人被元越泽锐利得如有实质的目光轻描淡写地扫过时,无不心生寒气,暗呼厉害,想不到会遇上这种罕有的高手,却不知他是何方神圣。 那中年男子面色一沉,手指微微动了一下,左右立刻扑出四条人影,长刀幻起点点寒光,从不同方向攻向元越泽。 元越泽亦有些纳闷,对方居然不说几句就敢如此大动干戈,嘴角逸出一丝诡异的笑意。 四声惨号声猛然响起,四条飞起的身影只前进不到半丈就口喷鲜血,如闪电般疾退。扑倒地上时,众人才发觉他们每人额头都插着一支竹筷,当场毙命。 那中年男子心头骇然,以他的修为,竟然看都没看到对方的动作,心怯之下,一声暴喝,虚晃后撞开墙壁,飞快溜走。 元越泽心中冷笑,看来该给洛阳传信,告诉单美仙几女开始着手调查东溟派的活动了。 郑淑明与那四个大汉呆了一呆后,恢复过来,着四人将已死的尸体抬出埋掉,自己走向元越泽。 见她站在自己对面,不等她开口,元越泽喊了一句:“伙计,捣乱的人走了,再来几个拿手小菜。” 随后伸手笑道:“请坐。” 郑淑明坐下后,美目生辉,好奇地端详元越泽好半晌后道:“多谢先生出手相助,请问先生尊姓大名?异日奴家也好回报先生的恩情。” 元越泽倒满一杯酒后,递了上去道:“既然相遇就是缘分,管他姓什名谁,郑当家请。” 郑淑明一愕,旋即浅浅一笑,接过酒杯一饮而进,两边脸颊各飞起一朵红晕,那种成熟少-妇有点不胜酒力的风情,使她看来更是娇艳欲滴。 处理过尸首的四个大汉亦回来了,散住四角,望向元越泽的眼神中满是尊敬之色。店伙计出来打量一下,见灾难已过,便开始继续营业。 元越泽不习惯自己吃菜,边上有人站着,强拉那四个大汉坐下喝酒,那四人倒是一阵的受宠若惊。 不消片刻,酒馆又开始热闹起来,元越泽与同桌几人亦是不断对饮,只是从不开口,气氛颇显尴尬,几人皆是埋头喝酒吃菜。 元越泽当然想问郑淑明来巴蜀的目的,但此种情形下,无疑是在为难对方,而对方亦可随意说出一个理由搪塞自己,于是干脆什么都不问,继续思索在哪里见过刚刚那中年男子。 感受到一阵细微却又明显的气流波动,元越泽抬起头来,只见一人大步走来,来只听来人足音之轻,便可知此人至少在轻功一项上,可置身于一流高手之列。此人衣着有点不伦不类,在文士服之外却加穿一件武士的罩衣,散发披肩。年纪在三十许间,相格粗放狂野,样貌大致上也算不错,留了一撮山羊须,别有种不修边幅的魅力。 来人站在桌前,先望了郑淑明一眼,再望向元越泽,眼中闪过不解之色,长笑道:“在下河南郑石如,敢问兄台如何称呼?” 元越泽点了点头,油然道:“闻‘河南狂士’郑石如之名久矣,今日终于得见,小弟名子实不方便告知,请郑兄见谅,请坐。” 郑石如坐在郑淑明身侧,还特意将距离与郑淑明靠近许多,似是有意在表达二人的亲密关系似的,看得元越泽内心失笑不已,郑淑明亦颇感尴尬。 听郑淑明讲述刚刚发生的事情后,郑石如以酒谢过元越泽,开始对郑淑明献起殷勤来,酒桌上的气氛也缓和了许多。 突然,大厅内静了下来,只有郑石如的声音还在回荡。他见所有人都望向酒馆门口,便回头望去,当即呆住了。 只见酒馆门口站着一背负长剑的女子,她身材高佻,有种鹤立鸡群的骄姿傲态,纤侬合度,体态美至难以形容,极具风韵,玉脸如花,明亮漆黑的双眸冷酷无比,内穿绛红武士服,外盖纯白披风,衬得肌-肤胜雪,艳光四射,冷傲逼人,连郑淑明都要逊色她几分。 那女子似是对众人的眼光毫不在意,环顾大厅后,找到一处空闲席位坐了下来。 她背后那把长剑古朴高雅,看得元越泽亦点头暗赞。 众人好半晌才回过神来,继续吃喝,二楼楼梯处,又出现一道身形纤美,腰肢挺直,身材娇小玲珑的人影。众人望过去,只见那女子穿着一套非常讲究的黑色的武士服,还以黑带子滚边。外披红绸罩衣,玉容虽谈不上很美,却在其一身气质衬托下显出一种冷若冰霜的线条美,而她的脸孔即使在静中也显得生动活泼,神态迷人。有种令人初看时只觉年轻漂亮,但愈看愈令人倾倒的奇怪气质。 只见她盈盈巧步,风姿优雅地下得楼梯,来到元越泽身旁坐下,态度颇为暧昧亲昵,众人心中一阵失望:原来是个有主的‘花’。 这黑衣女子正是易容后的独孤凤。 独孤凤来到元越泽身边,对桌上几人一抱拳后,小手掐了元越泽腰部一下,似是在埋怨他把她剥个精光。 元越泽却无丝毫反应,面色沉冷地继续望着酒馆门口。 桌上几人顺着他的目光回望过去,只见门口走进一身着蓝色长袍,年龄约五十岁许,留着一撮山羊须,眼角额际满布皱纹,佝偻着身体,一脸凄苦的老人。带点蓬散的苍苍白发,配上清矍而威严的脸容,这老人予人的形像颇为引人注目,他背上还背着一把以厚布包裹着的兵器,俨然是个仆仆风尘的老江湖。 这老者只引起了三个人的注意力:元越泽,独孤凤,郑石如。其他人最多只是扫了一眼便继续享用酒菜。 元越泽与独孤凤见到那人背后的包裹,已知道那里面包的乃是宋师道的配兵,但眼前这老者身材却与宋师道颇不符合,难道那包裹只是个巧合?那老者见到元越泽与独孤凤时,眼中惊讶之色一闪即逝。郑石如则是脸色古怪地上下打量那老者数眼,直到他找到席位坐下后方收回目光。 元越泽为几人介绍独孤凤,只说是他的小妹子,并未说出姓名,倒是让郑淑明有些失落,谈了大半天,连对方名字都还不知道,却又对对方的强大实力很感兴趣。 郑石如对元越泽道:“兄台请稍候,石如先告辞片刻。” 元越泽做了个‘请’的手势。 郑石如端着酒杯,走到那老者席位处坐下,压低声音道:“老丈高姓大名?” 那老者先是从鼻孔喷出一声闷哼,目光望上郑石如时,却呆滞了一下,片刻后方沉声道:“郑汉堂是你什么人?” 郑石如一呆,聚声成线道:“郑汉堂正是家父,这里说话不方便,石如稍后再拜会。” 那老者点了点头。 郑石如有意无意地望了不远处那冷艳女子的婀娜背影,一脸欢喜地回到元越泽的桌上。 大厅内气氛热闹,刚刚郑石如与那老者说话时都是尽量压低声音,是以并不担心会被外人听见。但元越泽早就功聚双耳,把注意力只集中到那老者与郑石如处,周围的喧吵声低沉下来,他二人的对话自然是被元越泽听个一清二楚。 用过酒菜后,各人分别散去。 陪独孤凤散步许久,二人才回到客栈。 元越泽也憋了大半个月了,独孤凤更是春情难奈,干柴烈火,一触即燃。 坐在窗边,看着怀中娇羞无限,融化在热吻中的独孤凤,元越泽将头探到她的玉颈间,大力地吸了一口,歉然道:“让凤儿苦了这么久,我真惭愧。” 独孤凤意乱神迷、娇躯滚烫、面红耳赤、媚眼如丝,如葱玉指按上元越泽的嘴唇,樱唇轻吐道:“大哥有事情要忙,凤儿又怎能任性呢?” 元越泽大手轻抚上她柔若无骨的香肩,爱怜地道:“凤儿不要担心练功的问题,其实你被化去的只是真气。招式、经验这些东西还是在你的脑子里的,以后只要勤加练气,很快就可以恢复到你现在的水平,然后就是无极限地提升了。” 独孤凤眼中闪过颠倒迷醉、兴奋异常的色彩,紧了紧早已缠在元越泽脖子上的藕臂,用力地点了点头。 元越泽长身而起,抱着怀中的诱-人少女,走向床边,在她晶莹的小耳边深情无限道:“凤儿怕不怕?” 早从姐妹们那里打听到许多理论知识的独孤凤终于盼到这一刻了,既兴奋又紧张使得她说不出话来,只是摇了摇头。 坐在床边后,元越泽的大嘴再次找上独孤凤的红唇,两人的热情似熔岩般由火山口流出来,烧焦了彼此的身心。 两个年青的躯体剧烈交缠,耳鬓撕磨。 元越泽贴着独孤凤火热的俏脸轻声吟道:“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凤飞翩跹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 衣衫几乎尽褪的独孤凤声音颤抖着接着道:“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何日见许兮,慰我彷徨。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使我沦亡。噢!” 小嘴再次被堵个正着。 当独孤凤只剩下白肚兜和亵裤时,元越泽有力的胳膊紧搂上她犹若无骨、滑溜溜、香喷喷的胴体,大嘴由她因情欲而染红的修长玉颈吻回那娇艳欲滴、吐气如兰的性感红唇上。空着的那只手则解开肚兜后的丝线,扶起她那双滑腻、入手欲酥、但弹力强、手感甚佳的玉乳,把她们往中间挤在一起,用手指轻轻的摩擦那充血突起的粉红色乳头,并轻轻的绕圈圈,一圈一圈又一圈。 独孤凤情动不已,神志也模糊起来,玲珑娇小的动人身躯不断扭动着,红红的小嘴连续发出“恩……啊……” 的呻吟浪叫声。 她理论知识确实学了很多,久侯的爱宠来临,哪还有腼腆的功夫,而且这也不符合她的性子。 慢慢地,元越泽的大手已拉上她唇白亵裤,独孤凤提起隆臀,下意识地配合着。 元越泽继续吻着她呼吸急促的小嘴,大手由乳头处滑向她微鼓起的圆润花阜。那上面的毛发很多,更令元越泽刺激。他猜出是由于独孤凤生性好动,自然激素分泌上可能和一般女子有些差异。于是在那上面轻轻地揉慢地抚摸,然后再伸向她胯下直接抚摸那湿滑的阴毛直到达水淋淋的洞口。 独孤凤两只雪白浑圆的玉腿自然分开,元越泽的大手得以与她的茂密小花园做起了最全面的接触。他轻揉着她两片娇嫩敏感的小花瓣,抚摸阴蒂。独孤凤被刺激得直哆嗦,本能地往后弯腰仰起螓首,秀眸半张半闭,失神地呻吟娇喘着。 爱抚半晌,元越泽才将弄的她平放在床上,独孤凤配合地张开她那双修长滑腻细致雪白的美腿。元越泽用双手分开那令人血脉贲张,毛茸茸柔软乌黑的浓密草丛中的肥厚淡红大花瓣和鲜嫩娇艳的小花瓣,发觉她鲜红的肉洞外已溢满淫水。 元越泽伏在她两股间,随着独孤凤的一声销魂蚀骨的娇吟,他将脸埋向她的股间,吻向她的小花瓣,用他湿润粗糙的舌尖小心插入她粉红色的裂缝去。并吸吮她的香香的小花瓣。 独孤凤动情的抬起她的雪白粉嫩的玉股随着他舌头的动作而上下起伏不停,元越泽也随着她上下的韵律用舌尖抽插她诱人的屄洞,却不破坏她洞口那层处女膜,同时贪婪的吸吮她柔腻的小花瓣以及汨汨流出乳白色的淫水。 就在元越泽品尝得津津有味之际,独孤凤突然发出一声声嘶力竭的呻吟,整个娇躯突然激起一阵颤抖,有力的浑圆玉腿夹住元越泽的脖子,差点令他断气。一股香喷喷,充满美艳女人肉香、诱人射精而浓稠的淫水从她少女的肉洞深处喷出,溅了元越泽一脸。 独孤凤大口喘息着。元越泽则淫荡地将她依旧在抽搐的洞口的淫水吸干,再来到她身上,与她对视。 尝到高潮快感的独孤凤娇靥红得仿佛能滴出血来,又明白元越泽对她的爱意,呻吟着又献上小嘴,将自己分泌的咸咸液体吸到口中,心中涌起从未有过的刺激感。 一番口舌纠缠,元越泽再次起身,扶着那硬胀得发痛好似要暴裂的巨物,轻点着对准独孤凤的肉洞,并不急于马上直扣玉门关,轻柔地用枪头抚摩独孤凤从阴蒂到肉洞口的那条粉嫩迷人、湿腻腻的细缝。大小花瓣都被分到两边,一颗粉红色的小肉芽凸现在最上方,大量淡白色、黏黏的透明蜜液右从独孤凤的肉洞中淌出。 刚刚从高潮中回落下来的独孤凤情欲又高涨起来。本来就是这样,不经过男女性器的结合,任何方式的宣泄星欲都是下乘的。她一双纤纤玉手紧紧的抓住床,不断扭转着。水汪汪的媚眼虽然还未全睁,但不断上下来回起伏的玉股已将她此时的身体状况完全出卖。每当元越泽的枪头触上她敏感的阴蒂和泛滥的肉洞口时,她的娇吟浪啼声就会高出许多。而枪头行进在这两点中间时,她就相对的安静少许。 摩擦半晌,元越泽腰部一沉,大龟头顿时挤入独孤凤少女狭窄湿溜溜的花道中。独孤凤从小爱武,身体素质很好,加上一直接受着男女性爱的理论教育,故破身的疼痛并不强烈,只是发出一声娇媚地轻呼。 元越泽紧搂住她浑圆的雪臀,巨物渐渐前进,很快全根没入独孤凤的紧凑灼热的花道中。花道中的一圈圈粉嫩肉壁摩擦着棒身,层层褶皱裹着巨物,充涨挤逼狭窄的感觉冲击独孤凤的神经,她忘情地呻吟呢喃:“大哥……凤儿难受……痒……” 元越泽一面欣赏她娇艳妩媚的美态,一面慢慢的挺动着长枪,细细感受着内里的颤抖。随着他耸动臀部频率的加快,独孤凤娇嫩的阴户中又涌起阵阵甜美的快感,那与刚刚被他舌头挑逗到高潮是完全不同的。 独孤凤情欲高涨,大声呻吟。元越泽的动作也快得惊人,大起大落地抽插起来,每一次的撞击都顶在俏脸含春的独孤凤花心上,软软酥麻的感觉让她忘形地呻吟阵阵,欢愉呼叫声连连不绝于耳,闻者皆血脉贲张,性欲高涨。她的花心绽放,一波波的淫水如潮涌出,让元越泽更加卖力地抽动。 猛插了一阵后,元越泽突然将独孤凤拉了起来,让她骑跨在自己身上,喘息道:“凤儿身体真好,想试试这姿势不?” 娇慵无力独孤凤被他拉起来,清醒几许,含糊不清地点头,断断续续道:“落雁姐……曾告诉过……人家呢……” 说完双手按在他的胸前,粉嫩玉臀上下颠簸,一次次的将巨物吞噬入体内。 两人的呻吟喘息声交织成一片,不住在客房内回荡。 独孤凤的动作越来越狂野,她粉红色的小花瓣向外翻出,贪婪的吮吸着粗长枪身。肉欲彻底获得释放,她情不自禁地发出销魂摄人灵魂的呢喃与呻吟声。 元越泽也在下面耸动抽送,配合着独孤凤的动作,枪头疯狂地撞击着她娇嫩的花心,一波波香气浓郁的花蜜不断激射而下。 两人的下体紧贴,吻合得天衣无缝。耻骨相碰,发出“啪啪”的清脆响声。 独孤凤性欲很强,只见她媚眸半闭、粉靥酡红地扭腰甩臀,迎合着元越泽上下猛烈抽插的动作,蜜壶中香喷喷的汁液涌溢横流,让元越泽的长枪更加顺利的次次顶到她动人身体的最深处。独孤凤魂非天外,只凭本能地狂摆螓首,秀发飞舞,娇语呢喃。 在元越泽耐力超凡的狂插猛捣之下,独孤凤少女的紧狭娇嫩蜜壶终端逐渐松开了一道裂隙,并且逐渐扩大,终于在元越泽一次又一次的全根插入的时候,将浑圆的枪头纳入其中,花心钳着枪头,肉壁的圈圈嫩肉纠缠着枪身,扭转挤压。无穷无尽的快感让元越泽都呻吟起来,他一下子拉倒独孤凤,下身飞快挺动,大嘴狂吻上她那雪白光滑、柔腻微翘的乳房,仔细湿吻着鲜嫩细腻的乳肉,用舌头圈住那淡红色的蓓蕾,不停的用牙齿细磨、拉拔那肿胀的乳珠,立时刺激得它更加挺起。 独孤凤发出一阵似泣实爽的销魂娇鸣,花心分泌出一大股黏滑淫液。体内的情欲之火烧得她粉面通红,乌黑的眼瞳上也蒙上了一层凄迷的水气,显得格外娇艳迷人。 花道分泌的淫水越来越增多,让巨物在花道里面的活动更加无阻顺畅。随着独孤凤忘形不停的前后起伏迎合,她胸前那双雪白细腻坚挺微翘的玉乳荡漾起一波波的乳浪,拍打着元越泽的脸,两颗浅红色的坚硬乳珠被刮得如同石头。 独孤凤娇媚淫荡的呼叫着“啊……恩……好舒服……” 她雪臀快速套弄着长枪,肉壁在墙身的摩擦下温度直线上升,一波又一波的透明香汁充斥在花道间每个空间。 看着骑在自己身上的独孤凤娇媚撩人的浪态,元越泽一手一个握住她娇美坚挺的玉乳,用力向里挤压,让两颗娇柔充血变硬的乳珠贴在一起,然后开始上下晃动。两颗乳珠相互撞击着,摩擦出激爽的火花,酥麻快感的电流冲击着独孤凤的身心,让她的娇呻浪吟声更趋高亢销魂,肉香扑鼻黏滑的淫水从阴道中源源不绝涌泄出来。 元越泽抬起上半身,右手仍搓揉把玩一个乳香绕鼻的玉乳,继续揉搓着饱满突起的乳头,空闲的左手则绕到独孤凤的雪臀后面,竖起食指,捞起菊花穴口的淫水,旋转刺激着她。同时用舌头如品尝美味佳肴般舔尽她雪白撩人的胴体上那层薄薄的香汗。 全身各处敏感的部位同时遭到不同程度的性挑逗和侵袭,独孤凤瞬间到达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高潮。似缺堤般乳白色的淫蜜从她粉嫩多汁的蜜壶中汹涌而出,元越泽的阴囊、大腿内侧和股间都沾得湿漉漉的。随着一声忘形欢乐的娇呻浪吟,独孤凤像触电似的,微微张开了她那双勾魂的媚眼,心胸急剧起伏,喷着芬芳热气的娇喘呻吟,整个雪白滑腻如羊脂般销魂的胴体不停的轻微抖动着。半晌,才软绵绵的伏在元越泽身上,大口气大口气的娇喘痉挛着。 元越泽紧紧抵住独孤凤娇柔酥腻花心的巨大枪头正被猛烈的吸吮着,肉壁内的圈圈嫩肉正不断扭箍枪身,带给他阵阵酥麻销魂的快感,舒服的全身毛孔都像是活过来在呼吸一般。 独孤凤雪白滑腻如维纳斯女神般诱人的胴体伏在元越泽身上,不住的娇喘颤抖,浪态妩媚撩人。高潮的余韵让她回味不已:她性感湿腻的小嘴喷出芬芳热气,令人欲醉。胴体散发出那种成熟和青涩相间的女人致命体香,似乎比催情春药还管用。元越泽潜藏在她蜜壶里的巨物更显粗壮暴长,把她紧狭湿窄的花道胀撑得饱满澎胀,看起来更加诱人。 奇怪的是,她明明是第一次,却感觉到体内的欲火似乎还没宣泄干净,元越泽深明她压抑太久,便待她恢复得差不多时,上半身挺起,二人瞬间换了一个姿势。 独孤凤仰卧着,把修长圆润,肌肤细腻光滑,足趾蜷曲并拢的玉腿紧紧地挟在他腰间,一双粉嫩圆润的藕臂搂上他肩头,细腻浑圆粉嫩的玉臀不住的左右旋摩,美艳刚健、浪态销魂蚀入骨子里的媚态令人销魂。 元越泽双手紧抓住她滑腻饱满的丰臀,掌握主动地前后抽插起来,长枪一下下重重的撞击花心上。独孤凤两片粉红色娇嫩的花瓣一次又一次被肉棒掀翻,乳白色黏滋滋的淫水如河堤崩缺似洋溢四方,沾湿了不停合合分分的二人下体。阵阵催情般的女人体香令元越泽欲焰狂燃,他的动作越加快速,力度亦一下比一下猛烈。 独孤凤双眸紧闭、呼吸粗重、媚呼浪啼。一对纤纤玉手紧勾住元越泽的脖子,娇躯完全往后仰去形成了非常性感诱人的弧形。她那对骄人微翘的玉乳正因胴体不住的抖动而跌宕乱颤,乳花闪闪,乳香令人欲醉。元越泽又用嘴去追捕这两团雪白滑腻的肉球,只见他又吻又咬又啜又用牙齿细嚼变硬突起的乳头,活像个想吃奶水的婴儿。 独孤凤那堪如此挑逗,身体各敏感之处传来阵阵酥麻的快感令她忘形娇呼浪叫:“大哥……大哥……快……要死……了……” 元越泽动作更加激烈,一时间“噗哧、噗哧”之声大作,乳白色淫水溅得四处皆是。独孤凤被刺激得娇体翻腾,双修长光滑圆润美腿高张起来。“死……死了!啊!” 独孤凤猛地又发出一声沙哑的尖叫,红彤彤的动人肉体掠起剧烈痉挛,玉壶中大股潮水疯狂的涌出,达到第二次高潮。 元越泽让独孤凤伏在自己身上。独孤凤对他的细心和体贴欣慰不已,软软伏在他胸口,喃喃道:“真是像姐妹们说的那样呢,魂儿好象都飞到天上了,舒服得没法形容。” 元越泽把玩着她挺翘的粉臀,嘿嘿笑着。独孤凤意识到留在她体内的巨物依旧没有软化现象,心中兴奋,稍恢复一些体力,二人又激战起来。 窗外的明月好似也被房内的羞人场景所迫,躲进了淡淡的云朵后,害羞得不敢露出头来。 绣床上,沉重的喘息和婉转的娇吟声激烈地共鸣着,身体柔韧度极佳的独孤凤在高涨的欲-火及销魂的快感冲击下,白皙无瑕的胴-体剧烈地作着各种曼妙勾魂的扭动娇姿,忘情呼叫,用尽力量和热情迎合着元越泽的冲击。 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时间不知过去了多久,元越泽猛地一阵颤抖,停了下来,独孤凤亦是一声沙哑地娇呼,羊脂白玉般的动人身体一动不动地软伏在元越泽身上。 屋内只余逐渐平稳下去的呼吸声。 元越泽爱不释手地抚着独孤凤浑圆的隆臀,笑道:“凤儿耐力几乎可以与落雁相比了,真是不简单。” 独孤凤眯着双眼,有气无力地道:“人家可是暗中偷偷学了很多东西呢!” 元越泽干笑一声,望着身上被一层淡淡光晕所笼罩的独孤凤道:“凤儿有什么感觉?身体已经开始炼化了。” 独孤凤轻呼一声,欢喜地望着被光晕笼罩着的胳膊,满足地闭上双眼,用尽力气抱住元越泽。 在元越泽轻哼的小曲儿声中,提不起半分力气的独孤凤昏沉沉进入甜美的梦乡。 时间尚早,这间规模并不算小的客栈内灯火通明,许多客人都还未休息。郑石如的身影出现在一间客房的门口,左右张望几眼后,身形一闪,进了房内。 宽大的椅子上,那老者气度沉稳,一脸冷酷地盯着郑石如。 郑石如上前施礼后恭敬道:“晚辈郑石如,见过岳老。” 那老者冷然道:“你是如何认出老夫的?不怕有人冒充老夫吗?” 郑石如道:“只凭您可以说出家父的名字,石如就已经可以猜出你的身份:四十年前名震陕北的‘霸刀’岳山!” 岳山冷笑一声:“老夫亦是看出你与汉堂有几分相似,才有了那一问。汉堂可还好吗?” 郑石如黯然道:“家父在十年前去世,前辈当然明白他老人家为何难得善终。” 岳山眼中神光暴射道:“汉堂定是想退出了,对吗?” 郑石如颓然道:“正是如此,否则爹怎会死得那么不明不白!岳老今次重出江湖,不用说都是冲着宋缺和席应两人而来,前辈这刻为何突然现身成都?难道您还不知宋缺已经破碎虚空而去,席应亦早被人杀掉了吗?” 岳山道:“贤侄以为老夫只有宋缺和席应这两个仇家吗?” 郑石如愕然道:“难道是阴癸派?” 岳山冷笑道:“老夫闭关几十载,《换日大法》不日即将成功,昔日的仇恨,又怎会轻易忘记?老夫探听到阴癸派几大元老高手刻下全在成都,尚有祝玉妍的得意弟子婠婠,这个可以将他们一网打尽的机会又怎会轻易放弃?” 言罢,与其年龄绝不相称,雪白纤长的大手轻拍身边厚布包裹的兵器,包裹内猛然间射出强烈的白光,发出一声悦耳的轻鸣之音,宛若九天龙吟。 郑石如目瞪口呆。 见其眼中依旧有些怀疑的神色,岳山又道:“老夫自有分寸,贤侄万勿挂念。” 顿了一顿后又道:“你我总算有缘,今日老夫就把这数十年领悟得来的一得之见,传授给你,可以使其流传下去。” 郑石如心忖这岳山难道真的练成《换日大法》了?其气质变化太大,从前的岳山是孤独寂寞,少言寡语的,更不会说什么‘有缘’这样的话语,眼前他的行为表现,的确像是练成传自天竺神功的证明。于是恭敬道:“岳老请讲,石如定当一字不落的记下。” 岳山扭头望向窗外,沉静半晌后方开口缓缓道:“天地之间,莫不有数,而万变不离其宗,数由一始,亦从一终。” 郑石如暗叫怎么岳山这几十年还开始研究《易经》了?脸上没敢表现太过分,只是讶道:“数由一始,这道理简单易明,但由一终,却使人百思不得其解。” 岳山满是皱纹的眼角难得露出一丝笑意,平静地道:“大衍之数五十,其用四十有九。这两句乃易经系辞中的两句,术家一向视之为教人卜筮之法,皆因卜筮时用着五十茎,演数之法,必除其一,却不知天地之理,尽在这两句之中。古圣先贤,每说及有关术数之事时,因碍于天机不可泄漏的戒心,总是藏头露尾。因为接着那句‘分而为二以象两’,便是起卦之法,使人误入歧途,不知上两句用中藏理,理中藏用,实术数最深层的意义。” 郑石如奇道:“石如也曾钻研《易经》却从没觉得这两句包含着什么天地的秘密,请岳老赐教。” 岳山淡然道:“五十乃完满之数,当数处五十时,天下万物各处其本位,无有动作,可是若虚其一数,生成四十九时,便多了个虚位出来,其它四十九数便可流转变化,千变万用,无有穷尽。所谓遁甲,遁的就是这个‘一’,什么河图洛书,说的无非是先后天八卦,由先天而后天,天地易位,扭转乾坤,变化始生。天下间无论哪种学问,至乎武功、人生,其最高境界,都在怎样把这个失去了的‘一’找出来,有了这个‘一’,始可重返天地未判时的完满境界,这就是老夫在练《换日大法》的同时,钻研数十年《易经》苦思偶得的最大发现。这‘失落的一’又或‘遁去的一’随着天地周游不息,流转不停,同时存在于万物之中,老子名之为‘道’,释迦称之为‘佛’,佛正是觉悟的意思,千变万用,尽在其中。” 郑石如不住点头。 岳山又道:“如果放在武道上,这就是武道中最厉害的心法,就像生死对决中,这‘遁去的一’亦随招数流转不停,只要能准确掌握,便能决定对方的生死。以决斗者本身而言,气发则为窍,而气发的至本原处,则是活的生死窍,若此窍被破,任是宁道奇之辈,亦必死无疑。倘真气游走全身时,此窍亦不断转移,就像这‘遁去的一’随天数不断变化那样子,则敌人便无从掌握和破解。” 半晌后,郑石如拍案叹道:“岳老当真是惊才艳艳,武学上的绝世天才!” 岳山道:“如今你可还会怀疑老夫的身份?” 郑石如一愕,低头尴尬道:“岳老请恕石如无礼,却又不得不谨慎行事。先闻听岳老同过石如面相想到家父时,石如就已经信了大半,如今亲耳聆听岳老前无古人的高见,石如佩服得五体投地,再也不敢怀疑半分。” 岳山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开口道:“你可打算为汉堂报仇吗?老夫定会助你。” 郑石如慌忙摆手:“不了,三年前石如就不再与阴癸派有任何关系了,家父的死的确与阴癸派有关,但祝玉妍几年前曾亲口对石承诺不再干涉石如的生活,这几年来石如生活得很惬意。可是岳老如果真的要去找他们的麻烦,恐怕不会有什么好的结果,祝玉妍就如岳老一样,她亦练成了《天魔大法》的无上境界,整个人的气质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不再邪恶嗜杀,如今更被尊称为继傅采林后的又一位武学大宗师。” 岳山闷哼道:“哼,那就请贤侄将我到来的消息散布到成都。” 郑石如惊骇道:“这如何使得!石如知岳老决定的事,谁也不能阻拦,但如此岂不是还没开战就落了下风?” 岳山冷笑道:“偷偷摸摸岂是老夫的作风?老夫的目的就是要引出祝玉妍,更证明给她看《换日大法》绝对强过《天魔大法》” 没有人比郑石如正清楚岳山固执的性格,于是颓然道:“唉,石如一定完成岳老交待之事。” 岳山又道:“贤侄今次到成都,所为何事?” 郑石如苦笑道:“此事一言难尽,有位朋友要来成都办些事情,石如也想帮上一把。” 岳山听不明白,摆了摆手道:“好了,你不想说,老夫也不多问了,你去吧,异日你我有缘还会再见的,老夫这就要离开了。” 郑石如见他神情坚决,劝说无从,无奈轻叹后,才举步维艰地走出房门。第063章 帝星得妻 客栈以西三里,一道小溪旁。 皎洁的月光洒下,仿佛为树木和前方横亘着一列连绵起伏的山脉上披了一层银色的薄纱。淡淡的花香似有若无,与潺潺的清澈溪流水气混杂,给人一种静至及至,如梦如幻的感觉。 星月映照下,溪边两道在夜风中衣袂飘飞的人影并肩而立,男的潇洒俊逸,女的冷艳清丽,与整个天地背景构成了一幅唯美至极点的画面。 这二人正是宋师道与黄昏时进入酒馆的冷艳女子。 元越泽的身形落在二人后方两丈的瞬间,宋师道正好回过头来。 那女子反应稍慢,却也及时扭过头来,一双朦胧的大眼睛上下打量着没带面具的元越泽。 元越泽对宋师道笑了笑,望向那女子,语带调侃地道:“这位姑娘如何称呼?我该叫嫂嫂了吧?” 明亮的月光下,宋师道与那女子同时羞红了脸。 宋师道忙岔开话题,指着小溪边一堆沿溪散布的大石处道:“先坐下说。” 三人各选一块平滑的大石,写意坐下。 见元越泽促狭的眼神,宋师道知道必须在谈正事前为他介绍身边的女子,长吁一口气道:“这是文卿,姓侯。而他就是我妹夫,天下人皆知的元越泽了。” 二人互相点头示意。 元越泽暗忖二哥还真是对这类冷艳的女子情有独衷。随后开口道:“你怎么会想起扮岳山的?又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还有下午时见你的身材好像矮了一些,是我的错觉吗?还好当时听到了你的传音。” 宋师道答道:“问题要一个一个地回答,扮岳山是我与美仙阿姨她们商量后决定的。” 元越泽道:“那就请二哥说说个中缘由。” 宋师道道:“第一个目的,自然是为了争取巴蜀,第二个目的,则是为你日后你到关中做准备。第三个目的则是为了文卿。最后一个目的嘛,就算是为了磨练我自己吧。” 元越泽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宋师道解释道:“西秦的薛举与李唐斗得热火朝天,你出来时该已知道李世民坚壁不出,正与薛仁杲对垒之事吧。” 元越泽点了点头。 宋师道继续道:“双方对垒数十日后,薛仁杲军粮已尽,一向不服他的手下纷纷降唐,李世民觑准对方军心动摇,施计诱宗罗喉决战于浅水原,结果大败宗罗喉,斩敌数千,其中惨烈情况可想而知。接着李世民亲率二千精骑,赶到薛仁杲拥兵坚守的折庶城,稍后唐军各路队伍纷纷赶至,把折庶城围得水泄不通。入夜后,守城者趁黑争相下城投降,薛仁杲无路可逃,亦只好率众投降,令李世民尽得其过万精兵,除薛仁杲被斩首外,余皆获赦。现在关中已定,李轨只是跳梁小丑,纵使背约,亦绝不能为祸,兼之有慈航静斋为李家撑腰,天下望风景从,平凉的张隆、河内的萧瑀,以及控制扶风、汉阳两郡的地方势力均先后依附李家,至于巴蜀的去向,很可能会在未来这短暂的日子内决定。师妃暄恐怕也已亲临,谁都不敢疏忽怠慢。我与你分别后,几日后赶到洛阳,在洛阳只呆了一晚,与美仙阿姨他们商量妥当后方出来为你报信,你在外面应该对天下大势知道得不是很清楚,我们稍候再商量如何争取巴蜀,爹当日留下两封信,一封是给解堡主的,一封是给梵清惠的,我先尽快把爹的信暗中送到解堡主手上。” 见元越泽点头后,宋师道道:“第二个原因就是我假扮岳山,与阴癸派冲突,又因为岳山与爹爹有仇,很可能会祸及到你的身上,尤其是你现在在外人眼中,乃是雄居一方的霸主。岳山对于白道来说,将会是个好棋子,美仙阿姨猜测他们会在适当时候暗中助我对付你,那时我便将计就计,打入他们内部,窃取一些机密情报。而来巴蜀更可顺路看一下可否遇到那个真言大师,如能学得‘真言手印’,对我将来隐瞒身份,提升自身实力都没一点坏处。” “第三个原因,为了文卿。你可能没听过她,但是你应该知道她的亲姐姐,侯夫人,你可有印象?” 宋师道说到这里,话语一顿,元越泽眉头一皱,开始在脑海里过起电影,仔细搜索关于这个‘侯夫人’的线索。 半晌后,元越泽道:“莫非是作有‘砌雪无消日,卷帘时自颦。庭梅对我有怜意,先露枝头一点春。’一诗的侯夫人?” 侯文卿闻言,俏脸煞白,紧咬下唇,热泪盈眶地扑到宋师道肩膀上,低声抽泣起来。 宋师道慌忙抚慰。 元越泽摇头长长叹息一口。 侯夫人是何许人也? 隋炀帝杨广在位期间广造高楼,并网罗天下美女数千名纳于迷楼中幽闭,侯夫人就是这几千名一辈子都没有见过隋炀帝的宫女之一,最后自缢而死,臂悬锦囊,左右取进,得自感诗三首。 她死后颜面艳若桃花,美貌异常,臂系锦囊,中藏宫怨诗,引发杨广无限悲伤,令选美失职渎职的宦官自尽。她是历史上少见的死后才得到帝王无限宠爱并且美名、才名俱满天下的美女。侯夫人大约十六岁进宫,二十四岁左右自杀,存诗十三首,为初唐四杰先声。 没想到眼前这个外表冰冷的女子竟会是已死去多年的侯夫人亲妹,元越泽望月低吟道:“人生最苦是伤心,心到伤时苦莫禁。酸入肺肠犹可转,痛沉骨髓更千寻。香魂已断愁还在,玉貌全销怨尚深。试吊长门风与月,悲悲冷冷到如今。” 宋师道亦悲声附和道:“仇仇造物恨苍天,玉美如何不保全!既是合如云影薄,不应颜比月华鲜。闲追旧中真堪痛,细读新诗更可怜。谩道君王能好色,宫中失却小婵娟。” 顿了一顿后又道:“我曾经最是痛恨多情之人,总认为他们只是为自己的好色找借口,但小泽的出现,改变了我的想法,你家中虽妻子众多,却不亏待其中任何一位。可世间毕竟私心重的人还有许多,将来定要实行一夫一妻制,就从我作起吧!” 元越泽想起云机子给他的批言,苦笑道:“这些都不重要,我认为其实还要看当事人如何去看待自己肩膀上的责任。” 略一思索后道:“为杨广征集全国各地美女的该是巴陵帮的恶行吧?” 侯文卿哭过后好像心情好了许多,恨声道:“姐姐比我大十四岁,等我略微懂事后,父母才告诉我事情的经过,就是巴陵帮的恶行,而当时帮凶就是成都的‘川南赌坊’,爹和娘在姐姐被掳后抑郁不解,在我八岁那年就病死了,我为了报仇,到‘黄山派’学艺十载,出山时打听两年才知道原来姐姐早就……这次师道既来成都,我又岂能放过这个报复的机会?” 江湖土一直盛传巴陵帮不但曾为杨广在中士和域外搜索美女,又暗中从事贩卖女子的可耻勾当。但还是有一小部分人对巴陵帮很了解的,比如阴癸派的人,再比如与元越泽关系亲密的人,他们都知道,关于巴陵帮的传闻完全是真的。他们贩卖人口的事之所以能做到保密,是因为他们有两种保密的手段,首先就是不让人知道那些赌场或青楼是属于他们旗下的。其次就是专在偏远的地方,以威逼利诱的手段,贱价买入稚龄女子,再集中训练,以供应各地青楼。以前有隋廷的腐败官僚为他们掩饰,现在则是天下大乱,谁都没闲情去理他们。而川南赌坊,表面上与香家没有关系,事实上却是巴陵帮在巴蜀的负责人,专营妓院和赌场。 宋师道按上她的香肩,对元越泽道:“小泽莫要笑我荒唐,我与文卿只认识半个月而已,出得洛阳南下时,我在长江北将正受巴陵帮高手围攻的她救了下来,再往后,你也知道了。” 元越泽想起小鹤儿亦是巴陵帮的受害者之一,而宋师道在江湖行走这么久,加上受元越泽与双龙性格感染,也豪爽了许多,便摇头笑道:“这有什么荒唐的,感情的事情本就没有道理可讲,否则又怎会有‘一见钟情’一说?这次就让我们好好在成都大闹一场。嫂子亦可放心,我从前虽然与巴陵帮并无怨仇,但如今仇恨已结了,他们必须为自己的恶行付出血的代价。” 随后又道:“听二哥的意思是要大张旗鼓地以岳山的身份进入成都,但岳山的性格孤僻,又怎么样成都武林知晓这见事呢?” 宋师道长笑一声道:“自然通过郑石如,以他的影响力,还是可以起到一点宣传作用的!” 元越泽略微一思索就明白过来,又问道:“师妃暄该是知道真正的岳山早就死去了的,你又如何打入他们内部探听消息?” 宋师道道:“这个的确有些难度,不过也难不倒我,你下午见到我时,是我从文卿那里学到的缩骨功,虽然每用一次都大耗元气,但在恢复极快的长生真气面前,还是很简单。而白道高人中真正见过我的,也就只有梵清惠,她在一般情况下该不会亲自见我,我们亦不用担心什么,鲁师已在为我特制一张几乎可以以假乱真的人皮面具了,到时候我就带两层面具面对梵清惠。恐怕真到面对他的时候,李唐的大势早就一去不复返了。” 元越泽挑起大拇指道:“还是计划周详的好啊!” 宋师道苦笑道:“为了不使郑石如怀疑我的身份,我先把祝宗主说成攻击目标,又把鲁师‘遁去的一’那个理论拿来当成自己的东西去蒙骗郑石如了,不知道鲁师知道后会不会吐血!还好读过书本,我首先用他老爹的名字诓了他一下。” 想起宋师道也算小半个穿越人,元越泽与他对望一眼后,一同仰天大笑。 侯文卿似是也被二人的豪爽所感染,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 半晌后,元越泽望向星空,眼神中带起丝丝柔情道:“至于如何争取巴蜀,我们就要走一步看一步了,我认为岳父的那两封信应该不会有什么大作用,岳父如果还在的话,会对他们有一定的威慑力,关键是岳父现在‘不在’了,所以二哥还是不要对岳父留下的信抱太他信心。另外,你们应该是马上就要进入成都了吧?” 宋师道知他是想起了祝玉妍,便点了点头。 元越泽像突然想起什么事情似的,从怀中掏出两个布包,从其中一个布包中取出一卷书递给宋师道道:“这是岳山晚年武功尽失的数十年间,闲来把霸刀和换日大法记录下来的心得,还旁及对一些人事的批评。本来青璇留给我时,我是不想要的,没想到当日随手收下的东西竟也会起到大作用,二哥拿去练一练换日大法吧。另外我觉得二哥和嫂子也该考虑下吸收一部分邪帝舍利中元精了,目下舍利中尚有五成多的元精,你们二人每人只要一成就足可迈前一大步了。” 元越泽是不吸收邪帝舍利中的元精的,因为他死心眼儿,非要自己练气。而从前元越泽亦提到过让宋师道吸取一些元精,毕竟他练气速度与元越泽是无法相提并论的,但当时都被宋师道拒绝了,似是不甘心输给元越泽似的。 宋师道明白元越泽的意思,以后面对的敌人很可能更可怕,提升实力还是最重要,点了点头后,又惊讶道:“你不会和石青璇大家也……” 石青璇的名声传遍天下,连侯文卿亦有些吃惊地望着元越泽。 元越泽有些尴尬地给了宋师道一拳后道:“我们只是朋友,你可别多想。” 宋师道做了个‘信你才是鬼’的表情,看得元越泽无可奈何,只好转移话题,从另一个布包中取出一颗丹药,递给侯文卿道:“我这里只有三颗丹药了,这颗就送给嫂子,等一下我再为嫂子洗髓伐毛,日后修为提升将更快。” 侯文卿被元越泽一口一个‘嫂子’叫得异常羞赧,但她见到丹药时还是激动异常,接时的手亦有些颤抖。元越泽心道这二哥很可能把我的所有老底都给说出去了。 宋师道有些担忧地道:“那你岂不是要休息一段日子了?” 元越泽点了点头:“凤儿正好亦要重新练气,我又不着急先入成都,可以在后面慢慢逛几日。” 又将怀疑东溟派之事细细讲给宋师道二人,着二人在成都时也小心观察一下。 再闲谈几句,动用奇力为侯文卿洗髓伐毛,将练精化气大法传给二人,各自吸取一成元精后,宋师道二人连夜向西南方向行去,几近虚脱的元越泽打坐两个多时辰方独自奔回客栈。 摸进屋内,见到床上脱胎换骨,犹如小仙女一般海棠春睡的独孤凤,元越泽将她露在外面的藕臂与粉腿拉回薄被内,掀起被子的刹那,洁白的床单上那触目惊心的落红还是吸引了元越泽的注意力。 呆望良久,睡意袭来,元越泽弹灭灯火,钻入被窝。 其后的数日内,元越泽与独孤凤几乎都是在入定练气,每日行走的路程不过数十里,直到这一天,二人来到一座小丘上,前方是横亘平原大地的大巴山脉。在星罗棋布的夜空下,宛似放下的一座庞大屏障。若通过大巴山的盘山栈道,可抵达有天府之国称誉的巴蜀境内。 山风吹来,二人衣衫,长发随风拂扬,猎猎有声,构成一幅令人屏息的绝美图画。 独孤凤娇憨地道:“大哥体力已经恢复了,凤儿进步也不慢,我们还是快些进入成都吧,也能尽快帮上宋二哥与嫂嫂一把。” 元越泽笑道:“终于不用我再抱着你一路飞奔了。” 独孤凤气道:“大哥说凤儿太重了吗?” 元越泽哈哈大笑,率先奔着大巴山的方向飞驰而去。 午后,二人终于踏足大巴山内险象横生、名闻今古的栈道上。 这种盘山迂回而筑的人工险道,主要是在悬崖绝壁间开凿石孔,孔中嵌入梁,梁上再着木板而成。人走在其上,一边是岩着凹凸的崖壁,一边是直落千仞的山崖,山风吹来,感觉上更是摇摇晃晃,立足不稳。胆子大的,也觉步步惊心;胆子小的,则是寸步难行。 元越泽是第二次来成都,但上次走地却是山间小路,而独孤凤则是初历奇景,心情更是开朗。沿途只见奇景层出不穷,悦目之极。二人抱着游山览胜的心情,欣赏被野树草丛覆盖的深山高岭,奇峰异石。云杉、冷杉、红杉、铁杉等各式杉树,夹杂着银杏、香果树、桐树,做成千变万化的自然生态。不但是禽鸟栖息的乐园,更有金丝猴、猕猴、牛羚、毛冠鹿出没其间,生气盎然。 拐一个弯后,景物又变。先是水瀑声轰然作响,而随着栈道空间不住开阔,阵阵水气扑面而来,只见对山水雾弥漫中,一道瀑布有如出洞蛟龙般从断崖洞隙喷泻而下,直抵崖底,成翻滚的急流,再依山势冲奔而去,壮人观止。二人看得心神皆醉,停步负手静观,只觉整个人的精气神无限腾升,与万化冥合,再无内外之分。 人是自然,自然是人。 良久,元越泽方收回心神,叹道:“周显王在位之时,秦惠王欲灭蜀,却苦于不知由何处攻入,遂命人作石牛五头,将金粉涂在牛尾,伪称牛能屎金,把牛送与蜀王。蜀王大喜下命人筑栈道以迎金牛,秦军终沿金牛栈道攻入蜀中,灭掉蜀国。于是有人说此道是为川人带来祸害的罪魁祸首。后来诸葛亮‘六出岐山’,姜维‘九伐中原’。亦沿此道输遣兵员,可见罪不在这金牛道,而是在其人。” 独孤凤接道:“可现时我们所立的栈道已经过多番改道修筑,最古的金牛道起于陕西眉县,经斜谷、褒谷栈道入汉中,再西出勉县,经阳平关入川,过青川、剑阁、梓潼、绵阳而抵成都。现在汉中入蜀一段已改为由宁强越七盘关,应该就是我们脚下的这一段。” 元越泽不可思议地望着独孤凤,惊讶道:“凤儿看来也读了不少书啊?” 独孤凤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刚要说话,却听得远方一阵银铃似的娇笑声隐约传至,接着是连串兵器交击的鸣响。 元越泽已辨出了这声音的主人,招呼独孤凤一句,二人向前奔去。 栈道行进非常困难,元越泽感觉快要接近战圈,索性与独孤凤窜上一座小山峰顶端,聚集目力望了过去。 “叮叮!” 前方数十丈开外的狭窄栈道上,婠婠的天魔双斩刹那间先后点中师妃暄的色空剑,间不容发的荡开只差半寸便搠入胸口的利器,然后行云流水的往一侧飘退小半步,罗袖疾射出天魔带,撤出一片绵密的带网,令师妃暄无法乘势追击。 婠婠美目瞳仁中泛起一圈奇异的蓝芒,正是天魔功运行至颠峰时独有的现象。 只是这一挡一退,元越泽已可看出婠婠的进步不小。婠婠最高明处在于每一招都能把天魔双斩迅猛若闪电的两记挡击,于瞬眼间变化便成缠绵不断有若绕指柔的天魔带网那种浑然天成、无隙可寻的奇招,实已达入微的境界。更难得是她可把心内的意图和情绪,都在其中表露无遗,故虽是数招之间,且纯是动作和声音,竟若似写成一本书般可令人清楚明晰,实非是亲眼目睹,怎都说不明白。 婠婠不但招数变化间全无破绽,更厉害是从至刚转到至柔间的浑然天成,若师妃暄以同样剑招继续追击,必会吃亏。所以表面看她虽似处于下风,事实却是随时可抢回优势。 出乎意料之外,两条带子无声无息间像灵蛇般钻回罗袖内,婠婠露出似嗔似笑的神态,咯咯笑道:“妹子,我们今日就此作罢,如何?” “锵!” 的一声,师妃暄眼中飞快闪过一丝诧异,却依旧还剑入鞘,左手轻拂一撮吹乱了的浏海,像从没动过手般气定神闲微笑道:“那妃暄就告辞了。” 婠婠婷婷袅袅地退往一旁,让师妃暄走过去,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远方的瀑布。 师妃暄走的方向是离川,而婠婠则是要入川。 看着青衣儒服,淡雅空灵的师妃暄走了过来,山头上的元越泽二人立刻封闭全身毛孔,进入龟息状态,虽然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尤其是面对天生灵觉敏感之人时,就更需要加倍小心了。 师妃暄身影消失许久后,元越泽二人方跃下山头,重新踏足栈道之上。望想师妃暄消失的地方,元越泽自言自语道:“她怎么会离开成都?难道巴蜀已经被她游说完了?” 正在他走神儿的当儿,婠婠身影飘了过来,先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独孤凤,又对元越泽甜甜一笑,娇声道:“冤家怎么跑来巴蜀了?” 元越泽知道瞒不过婠婠,遂俯首凝望山崖下由飞瀑形成的山流,先是汇为大大小小十多个层层而下的水潭,潭底布满彩石,在阳光下荡漾的水波里斑烂绚丽。微笑道:“那你又为何来巴蜀呢?” 婠婠给了元越泽一个大白眼,不发一言地向前走去。 元越泽忙与独孤凤跟上,问道:“婠儿可有发觉师妃暄哪里不对劲儿?” 婠婠点头道:“奴家功力提升了许多,没想到个把月不见,她也做出突破,已经有迈入‘剑心通明’的迹象了。” 元越泽摇头失笑,暗忖什么剑心通明,刀心通明的,我是想问师妃暄来巴蜀的目的。转念一想,婠婠可能也是刚入川,二人在栈道遭遇便斗了起来,问也问不出什么来,干脆就不再问了,三人一同向前走去。第064章 百岁神僧 夕阳只剩下最后一抹余晖。 宋师道出现在成都城外一所寺院外的树林里,只见前方古柏叁天,竹树葱笼,红墙环绕内佛塔凌空,寺楼巍然高大。 这就是他沿路打听到的大石寺所在地。 与元越泽,独孤凤分别十数日,宋师道与侯文卿二人为了融汇‘邪帝舍利’的元精,赶路速度并不快,指导今晚才赶到成都城外,宋、侯二人各有任务,于是分开行动。 迅快而小心的翻过院墙,只觉刚刚在寺庙外就已察觉到的死寂气氛更加清晰,宋师道剑眉一皱,顺手脱掉面具。 这所名刹规模不小,由山门殿起,接着是天王殿、七佛殿、大雄宝殿、藏经楼等,殿堂重重,也称得上结构复杂、造型优美、宏伟壮丽。在主殿群成行成阵之旁,万千竹树中耸起一座高塔,份外具有气势。 寺庙内全无灯火,气氛阴森恐怖,宛如鬼域,宋师道暗忖就算所有和尚都已就寝,也该有佛灯香烛一类的东西吧?而大石寺的最大仇家‘天君’席应半年多前就死在傅君瑜手里,按理说来,此时的大石寺内该是一片欣欣向荣之象才对。 宋师道虽有不解,却依旧顺步前行,感受到在宗教的征召下,建寺者那种殚精竭虑的热忱和精神。不论门,窗、檐、拱,均雕刻有翎毛、花卉等各类纹饰。庙脊上则塑置奇禽异兽,栩栩如生。殿堂间有长廊贯通,左右大石柱林立对称。 一步步前行,宋师道只觉空气中所残留的死亡气息愈加地浓厚,于是目光如炬往四周扫视搜索,果然,他在一所规模宏伟的罗汉堂前发现了一些被沙土掩盖住的干涸血迹。他俯身以指尖去触摸那些血块,顿时如遭电击,那恐怖的感应更鲜明,更具体,更强烈。 习得半部《日月丽天大法》、《凝神诀》、《长生诀》又吸得一成邪帝舍利的元精后,宋师道的‘心灵之眼’早变得异常清明,‘天人合一’的感应力亦敏感异常。在他的‘心灵之眼’内,出现了一个身着劲装,背负皮包,皮肤,长发,眉毛皆为紫色,气息邪异,高大魁梧的人影残杀过百大石寺僧人的恐怖景象。 那人长相精奇,面部冷酷至无一丝表情,最让宋师道吃惊的是此人浓密的眉毛下那对份外引人注目的眼睛,内中透出邪恶和残酷的凌厉光芒,眸珠更带一圈紫芒,诡异可怕。 收回手臂,心眼内恢复澄明,宋师道长吁了一口气,心道这人难道与席应有些渊源不成?他到底是什么来历?竟毫不把成都几方大势力放在眼里,如此公开行凶杀人?但此人行凶后,断无清理现场的需要,而原本大石寺的僧人早已死光,那又是什么人收拾这血腥的残局? 一边想,宋师道一边步入罗汉堂内,一时不由呼吸顿止,被塑像如林,布满大殿的奇景所震摄。 大殿塑像罗列,分作两组,中央是数十尊佛和菩萨,以居於殿心的千手观音最为瞩目,不但宝相庄严,且因每只手的形状和所持法器无有相同,令人生出神通广大,法力无边的感觉。五百罗汉分列四周,朝向中央的塑像,形成纵横相通的巷道。徐子陵仿似置身另一个有别於现实的神佛世界,身旁的塑像在透进来的月色掩映中,造型细致精巧,色泽艳丽,无论立倚坐卧,均姿态各异,仿若真人,神态生动,疑幻似真。 当他来到千手观音座前,四周尽是重重列列的罗汉佛像,有若陷身由塑像布下的迷阵中,那感觉实非任何言语可以形容万一。 再望向左右各两座座高约六尺,全身镂金,俨若真人,姿态截然迥异的罗汉塑像,只见左边的那尊瘦削长颈,笑容可掬,一手按膝,身往前俯,另一手往后搔背,姿态漫不经意,合适自然。另一座却是眸珠突睁的怒目金刚,右手筋突肉张的握拳前方,精足神汇,威武生动。 卓立于两尊塑像之间,宋师道首先摆出右边塑像的闲适姿势,接着又变换作右边怒目金刚的姿态,均维肖维妙,在殿外金黄的月色掩映下,几疑是他忽然化身为护佛的罗汉,更似是其中一尊罗汉活了过来,那种感觉确是怪异无伦。 当模拟出某一罗汉的姿态时,宋师道察觉到体内的真气竟似天然发生的随姿态而涌动,舒爽至极。 自从与元越泽告别后,一路上走走停停的宋师道将岳山的遗卷看足了不下十遍,早将遗卷的内容记得滚瓜烂熟。 卷内除对岳山生平特别深刻的人事的叙述外,主要是晚年对霸刀刀法的反思和尚未练成的换日大法的反覆推敲,其中充满令人读之心酸的无奈和伤情。虽志在千里,却时不我予,奈何! 专走偏锋,狠辣无伦的四十九式霸刀,完全不对宋师道的胃口,他的注意力全放在换日大法上。这套奇异的功法是他以霸刀的奥秘向一个天竺苦行僧交换回来,本有个天竺名称,岳山改称其为换日大法。假设岳山能练成,他将脱胎换骨、洗筋易髓的重生过来,不但伤势尽愈,且能在短时期内功力尽复。可惜直至身死,岳山仍是一无所成,致含恨而终。 透过遗卷,宋师道亦首次接触到石青璇的生母,慈航静斋现任斋主梵清惠的师姐碧秀心,她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去见岳山,很多时会助他推敲研究奇异的换日大法,而岳山则把她部份的看法记录在遗卷里。总而言之,换日大法可分为‘六合成就修行’,循序渐进的通过修炼“气、脉、轮”而把生命的潜力发挥出来,与天地合一,夺天地之造化,秘不可测。 其中最吸引岳山的是‘破而后立,败而后成’两句口诀,可惜他虽既破且败,始终一无所得。此中玄妙,连智慧过人的碧秀心亦百思不得其解。宋师道却在看第一遍时已掌握到其中关键,皆因他不但细读过原著,又有经奇力拓展过的经脉与神奇的长生真气。可以说,此刻的宋师道,比原本的徐子陵只强不弱。 看过岳山的遗卷后,宋师道对这些罗汉有另一番更深入的看法。岳山曾引碧秀心对佛家手印的解释。碧秀心指出手印‘外则通宇宙,内则贯五脏六腑,奇经八脉’。只是区区三句话,足以使人无限地扩阔对手印的认识。 以往他与人对敌时,自然而然会为发挥体内真气而结合出各式各样的手印,当时是只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到得详阅岳山遗卷,始知有所谓‘身、口、意’三密秘修法。手印正是‘身印’中最重要的一环。手印从小指往拇指数是‘地、水、火、空、风’五大,右手为‘慧’,左手为‘定’。通过双手十指与内外的贯连为经,修练体内的‘气、脉、轮’为纬,进行‘六部成就修行’,便是‘换日大法’的精义。‘日’指的是大日如来,换日就是与大日如来互换之意,暗含即身成佛的深义。 这天竺传来的秘法最妙是能天衣无缝的切合他自身修习武道的途径。岳山惯用霸刀,学习手印自是困难得似隔山观牛,况且要改变自身内功路子的习惯岂是容易。但在这方面宋师道则是驾轻就熟,优而为之。 换日大法中的‘气、脉、轮’指的是五气、三脉、七轮,乃天竺的内功修练系统,与中原武林的奇经八脉异曲同功,亦迥然有别。五气是命根、上行、平、遍行和下行五气,指的是内气外气行经三脉七轮的途径。三脉是中、左、右三脉,中脉由海底至头顶,以脊髓连接,等若中土的督脉。左、右二脉均起自睾丸宫,与中脉平行,贯通七轮。七轮等若中土的窍穴,由上而下是顶轮、眉间轮、喉轮、心轮、脐轮、生殖轮和海底轮,最后的海底轮即中土的会阴穴。 这些复杂玄奥的修行方法,宋师道一看便明,只余实践的问题。 这罗汉堂内的塑像乃是依圣僧鸠摩罗什的画像卷设计,自是与换日大法有微妙的契合。鸠摩罗什乃天竺来中土传法有大德大智的高僧,广究大乘佛法而尤精於般若性空的精义,武技更是超凡入圣,却从不以武学传人,只论佛法。来中土后在长安的逍遥园从事翻译佛经的工作。 宋师道收回刚刚的姿势,缓步来到另一尊罗汉之旁,用心打量,此像共有六手,两手向左右伸展,合掌顶上。另两手握拳交叉胸口处。余下的一对手置于眉眼间,使大拇指触到眉心。脸相现出冥想的状态。 若在以前,他只会当这是一种佛像的造型,现在当然知道是透过不同的手印,贯通眉间轮、心轮和顶轮的三气。最精采是清楚明白点出不同手印和不同窍轮的关系。近三百尊罗汉,因其中有十多个是多手罗汉,印结达四百种之多,无一相同,看得宋师道神为之夺。 此刻,换日大法已沦为一种入门的基本功夫,又或开放某一佛门秘窍的锁匙,这些罗汉才是真正的宝藏。不自觉地他把两掌竖合,掌心微虚,如莲花之开放,接著两掌仰上相井,状如掬水,忽又化为两手反合十指相绞,变化出种种不同的手印。 万念归一。 虚无缥缈,恍惚渺冥之际,内外的分隔彻底崩溃下来,虚极静笃中,身内法轮逐一转动,长生诀、凝神诀和换日大法借着不同手印融合为一。 入我我入,人天合一。 宋师道倏地醒来,微睁双目,原来天已大亮。那即是说他在罗汉堂坐足整整一个夜晚,在感觉上却只是弹指的光景,令人难以相信。而用‘醒’来形容实在不大妥贴,因为他一直没有入睡。那是无法形容,与以前练《长生诀》有别的一种精神状态,浑体舒泰,静中见动,时间像完全停止推移。他之所以‘醒’过来,是因为他突然察觉到一丝祥和的精神波动。 侧过头,宋师道惊讶地发现身旁两丈外站立一雄伟挺拔的灰袍老僧,他正双手和什,眼带赞许地望向宋师道。 这老僧没有丝毫的老态龙钟之态,只见他须眉俱白,脸相庄严中透出祥和之气,鼻梁比一般人至少长上寸许,清奇独特。双目半开半闭,眼神内敛,使人直觉感到他乃极有道行的高人。 宋师道缓缓长身而起,目光环视一周,只见太阳已快升到佛塔顶处,于是微微一笑道:“晚辈见过真言大师。” 不瘟不火,慢丝条理,气度洒然的老僧终于露出惊讶的神色。 “啊嚏!” 元越泽鼻孔痕痒,打了个喷嚏,醒了过来,原来是正伏在他身上的独孤凤用发梢在作弄他。 一把搂着独孤凤,将她压在身上,挤压着她的敏感部位,婪地痛吻上她娇艳欲滴的红唇。猝不及防下,独孤凤被他挑-逗得神魂颠倒,咿咿唔唔,也不知在表示快乐还是在抗议。 元越泽虽荒唐透顶,却也不是很习惯在早上刚刚行来就开始做这种事,停下动作威胁道:“还敢不敢再胡闹了?” 独孤凤咯咯娇笑,连道不敢,元越泽这才放过她。 仰躺在席子上,元越泽双目略带茫然地望向洞外。 他们二人昨晚才到成都西门外,在独孤凤的坚持下,找了个位置隐蔽的小山洞,荒唐了一晚。 独孤凤又贴了过来,轻声道:“大哥有心事了。” 元越泽点了点头,皱眉道:“自从与刘昱斗了一场后,我的心绪总是时不时地出现紊乱的现象。起初我还以为是受刘昱那股邪气所扰,只要保持心境澄明,等彻底逼出那道邪气后就不会有事了,哪知当日向老助我驱除那股邪气后,我发现紊乱的心境没有半分好转。再到昨日遇到婠儿,我突然有了点线索。” 独孤凤亦是秀眉轻蹙地歪着脑袋道:“婠婠姐和以前好像不太一样,这次见到她,她的话很少,又像是在躲着大哥似的,同行片刻便告辞走了,大哥问她的问题,她一个也没回答。大哥所说的线索,会和她有关吗?” 元越泽叹了口气道:“婠儿来成都的目的是什么,我已不关心。我隐约觉得可能玉妍出了事情。” 独孤凤讶道:“怎么可能?以玉妍姐的本事,虽不能说天下第一,但谁想杀她也是不可能的吧,只要她想逃,没人能拦得住她。” 元越泽点了点头。 独孤凤又道:“凤儿猜该是受刘昱影响,大哥心境才会有如此变化。那人不但阴险恶毒,还狡猾无比,以向老的二百多年的人生经验,尚要栽在其手上,就更不要说其他人了。” 元越泽摸着下巴道:“说得有道理,对我们有威胁的不过就是刘昱与那法后而已。刘昱被我弄残,眼下也不知藏到哪里去了。那个突厥的红衣法后这数月来竟像消失了似的,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独孤凤笑道:“刘昱自然是要找人进行移魂转精大法,一个不好,他很可能直接元神俱灭了呢。而那突厥的法后的确让人猜不透,向老亦说从没听过突厥有这么一号人物在。” 元越泽起身道:“先不管他们了,我们饱餐一顿,先进城与二哥他二人碰头再说。” 独孤凤忙点头应是。 用过早点,辰时之末,元越泽独自缴税入城。 独孤凤因忙于练功,故与元越泽商量一番后,决定先留在城外的山洞中修炼几日,一方面固然是要提升实力,另一方面也为了不使二人太过招摇。毕竟二人已经在上庸城时露过一小脸了。而他们每人只有两张面具,元越泽在襄阳见白清儿时带的是一张,在上庸城义助郑淑明时带的则是另一张。眼下他只能带后面那张古铜脸的面具进城了,就算遇到郑淑明或郑石如,他也不怕被认出来,盖因他们连元越泽乔装后的名字都不知道。 甫入城门,再次感受到蜀人相对于战乱不息的中原,那升平繁荣,与世无争的豪富奢靡。 几年前来成都那次,因元越泽自身经历不足,远没有这次的感受深刻。首先入目是挂在店铺居所的宅门外数之不尽的花灯。街上行人川流不息,人人打扮得像过节一样,那些充满异域风情,花枝招展的少女们更是惹人注目。 元越泽这才记起,今日该是中秋节了,遗憾的是不能与一种娇妻一同度过。转瞬又时效暗骂自己不分事情轻重缓急,胡思乱想。 沿路前行,按照宋师道告诉他的路线,元越泽奔向城东平民区。在一所毫不起眼的房子前,顿住脚步,从窗口跃了进去。 屋内设施简陋,小几上以茶杯压着一张字条。上面以清秀笔挺的字迹写着:师道已去大石寺,我要去给川南赌坊找些麻烦,文卿留字。 迅速看过字条,元越泽身形一晃,消失在窗口。 老僧凝视宋师道半晌,缓缓道:“老衲与施主该是第一次见面,施主为何知晓老衲叫真言?” 宋师道有些尴尬,他总不能解释说是从书中知道的吧,只得心虚地转移话题道:“敢问大师可知是谁人杀害了大石寺内的所有僧人?” 真言答道:“老衲几日前方到这里,只见尸横遍地,却不知是谁人在此行凶。” 宋师道暗忖定是真言大师收拾的残局,随即又问道:“就晚辈所知,只有一人与大石寺的大德圣僧有些仇恨,那人就是名列邪道八大高手榜第四位,一向非常低调,行藏诡秘的‘天君’席应,但此人半年多前已经死去,又会是什么人来此作恶呢?” 真言双手合什道:“施主连席应之事都知晓,老衲佩服。” 顿了一顿后又道:“老衲将所有尸体火化后,在主持院内暗阁中找到一封大德留下的信件,他早在四个多月前就已油尽灯枯。信上讲当日他在这寺内与找上门来的席应恶斗一场,眼看要丧命在席应手上时,突然出现四个女子,其中一位更是以一套神奇的御剑之术将席应斩杀当场,随后离去。而大德却因重伤不治而失去生机,写下那封信件后就圆寂了。” 宋师道暗道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傅君瑜干掉席应的事一直被传来传去,什么版本都有,而且越传越夸张,搞得连元越泽这些熟悉她的人都分不清到底哪个版本才是真的,加上傅君瑜带领单琬晶三女到海外游玩,真实说法一直都是个谜,今日听真言一说,宋师道才算明白过来。 正想得入神时,耳鼓忽地传来‘轰’的一声,就在此一刹那,宋师道脑际一片空白,除此声外再无他物,更奇怪的是整条脊椎督脉像随着喝音振动起来似的,极为受用,感觉怪异无伦。 宋师道望向真言大师道:“这莫非就是佛家力能降魔伏妖的真言咒?” 真言大师淡淡道:“施主真是无所不知,那施主又是否知道此咒的关键之所在?” 宋师道闭目道:“我猜关键处应该是大师手结的法印通过特别的音符真言,能振动晚辈体内相应的气脉,产生不可思议的效力吧。” 真言露出一丝欣慰的笑意,慈祥答道:“施主真是具有大智大慧的人。” 宋师道有些尴尬,忙摇头道:“大师谬奖了。” 真言大师微笑道:“施主非但具有大智慧,还与佛有缘,与真言有缘。今早老袖来此,见施主在罗汉佛间闭目禅坐,两手天然结出种种印结,最后归于施无畏印,令老衲有悟于心,老衲尚未多谢施主。” 宋师道皱眉道:“无畏印可是这样?” 言罢结迦跌坐,闭起双目,左手掌打开,手心向上,手背搁在膝盖处。 真言大师点头道:“施主是否对我佛家的手印感兴趣,佛家有三密之说,施主想听吗?” 宋师道大喜,却依旧保持平静心态道:“大师可是要传晚辈佛法?晚辈虽对佛门心存敬意,却从没有入门或修行之心。” 真言大师柔声道:“只要悟得清净,就是修行,岂有入门出门之分。即世便是出世,入门便是出门,平常心正是佛心。施主可知何为坐禅?何为禅定?” 宋师道数年来手元越泽熏陶,佛法禅理,道学玄机亦掌握不少,当下恭敬答道:“一念不起为坐,见本性不乱为禅。外不著相为禅,内不乱为定。外禅内定,故名禅定,即时豁然,还得本心。” 真言大师双目射出深邃不可测窥充满智慧的异芒,高声道:“说得好,百多年来,老衲曾先后游历中外名寺古刹五千六百五十二所,最后把所有印结归纳在《九字冥言手印》内,今见施主有缘,竟有不吐不快的俗念尘心,确为异数。” 宋师道道:“大师请恕晚辈无礼,晚辈以为俗心动否都不会影响一个人的修为,正如喝酒吃肉的和尚中也有身具大智慧的存在。正所谓‘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 真言大师一愕,随后双手合什,宝相庄严地道:“老衲由施主此语突然有所明悟:现在所流传的禅已或多或少地失去了达摩祖师西来之意,迦叶尊者‘拈花而笑,问而不答’的玄妙之处了。” 宋师道见他气势猛然间发生变化,便顺势道:“请大师赐教。” 真言大师道:“达摩祖师之禅,是超越之禅,是心性之巅峰,是实证和禅机的完美统一。达摩祖师曾面壁十年,身不离座,影印石壁。他的修养功夫深之又深,但却不是刻意为之,而是自然而然的,所有的一切皆源于通天达地的慧和慧后的执着。由此可见达摩祖师笃实禅修的作风,由此也可见禅的实证和禅机。” 真言大师说到这里停住了,因他顿悟后,明白到达摩祖师所传授之徒一代不如一代,禅之深意渐渐失真,所授之徒亦只知道‘禅机不可泄,禅机不可言,禅机不可传’,以神秘为悟境,以虚无为悟道,以不可求、不可证、不可知为至知,全然不知禅之有路可循,禅之可证。一个个沉溺于‘自证自悟’、‘顿悟成佛’之中去了,全然忘记了禅之宗旨是强调无执的,无执即不固守的。 见宋师道呆望着自己,真言大师露出一丝予人温暖,平和的笑意,淡淡道:“老袖于尘世已时日无多,再难寻得能受得起九字真言手印的有缘人。而今日更是在施主的相助下悟得大道,超脱轮回,往生极乐。老衲知施主有大智慧,又与佛有缘,兼且是仁义之人,就将这真言手印传予施主,在异日对付妖孽时也可多一份助力。” 宋师道疑惑地道:“九字真言手印既可用之于修行,何故又有受得起受不起的问题?” 真言大师道:“九字真言似简实繁,受不起的人会因契而不舍致舍本逐未,终生难有所成。坦白说,在看到施主今晨结印禅定之前,老衲从未想过九字真言手印可直接用在武功之上,现在却是尘心大动,若施主拒绝,老衲明晚撒手西归时,极可能因而功亏一篑。” 语毕,双手再度合什,手掌轻拂过的空间带动奇异的引力,空间亦稍显扭曲。 宋师道心头一震,恭敬道:“大师请说。”第065章 赌场风云 时间已近晌午,元越泽独自一人晃悠在大路上,路过一个当街杂耍摊时,见里三层外三层的围满了人,当下也来了点兴趣,凑了过去。 边走边环顾时,蓦得发觉十几丈外的两条怪异的人影。 借着低头的当儿,元越泽眼角瞥向他们,仔细打量了一下。 其中一人最右边一人脸如蜡黄,瘦骨伶仃,一副行将就木的样子,眉梢额角满是凄苦的深刻皱纹,但身量极高,竟可与元越泽媲美。他的鼻子既高且弯,嘴唇肥厚,眉毛则出奇地浓密乌黑,下面那灼灼有神的眼睛却完全与他凄苦疲惫的脸容不相衬,明亮清澈如孩子,然而在眼神深处,隐隐流露出任何孩子都没有的冷酷和仇恨的表情,令人看得不寒而栗。他所穿的一袭青衣出奇地宽大,有种衣不称身的别扭感,背后还挂着一个金光闪烁的独脚铜人,理该至少有数百斤之重,可是负在他背上却似轻如毫毛,完全不成负担。而另一人劲装疾服的大汉,背插特大铁戟,勾鼻深目,有种说不出的邪恶味道,一看便知不是甚么好路数的人物。最古怪是头上戴着个帝皇始用冕板冕旒俱全的通天冠。 这两人正向元越泽这边走来,但他们注意力却都在围观杂耍的一群少女身上。还好元越泽为人谨慎,否则一旦正眼注视他们,很可能会被他们发现元越泽的不平凡与其所在位置。 顺着他们的目光望去,元越泽发觉吸引两人注意力的那群少女的确是颇有姿色,她们穿的均为具有民族特色的彩衣,配色艳丽,最惹人注目的是小领斜襟服饰的两袖以红、黄、绿、紫、蓝五色彩布,拼接而成。下摆边子缀以宝石。又在长衫外面套上以紫红、深蓝镶花的坎肩。腰间扎着长彩带,彩带两端以盘线的刺绣方法绣成花乌纹饰。绚丽多姿处,仿似天上的彩霞,化身为明媚动人的美女,现身凡间。其中一女只是身形略高,腿儿特别长,笑容更是甜美,不知如何却能令人有艳压群芳的深刻感觉。 这群少女不时发出高声的尖叫,似是在为人群中心献艺者喝彩,的确比中原腼腆女子要更有活力与吸引力。 元越泽目光只在那群少女身上打了一个转,迅速收回,若无其事地跟在刚刚那两个人的身后。他已经猜出前面十几丈外招摇过市两人的身份:背挂独脚铜人的就是向雨田四大弟子之一,逆行派的派主,邪道八大高手末榜的‘倒行逆施’尤鸟倦。而背插特大铁戟那位则是向雨田四大弟子之一,霸王谷的谷主丁九重。 逆行派、霸王谷、赤手教、媚惑宗被称为邪功异术四大魔门别传,派主分别为向雨田的四位嫡传弟子。元越泽纳闷尤鸟倦与丁九重怎么会到了成都,又混在一起。更想不懂赤手教的教主周老叹与媚惑宗的宗主‘媚娘子’金环真怎么没出现。 收敛毛孔跟随二人良久,二人来到成都南街一个极繁华的商业区内,宽敞的街道两旁,青楼赌馆林立。尤鸟倦与丁九重大摇大摆的进入一大组建筑群中,元越泽抬头望去,大红匾额上书四字:川南赌坊。当下心头暗喜。 川南赌坊规模宏大,主建筑组群是处於中轴线的七座木构建筑,以走廊贯通,廊道两边是水池石山,花草盆栽,另外尚有十多座较小型的房舍院宅,众星拱月般衬托起中心处的七座主堂,周遭以高墙围绕。面向主街的外墙则是挂满灯笼,元越泽心忖今晚定会亮如白昼。主堂入口处挤满人群,川流不息。 入场的费用实是抽给当地政府的一项赌税。际此在在需财的时刻,各地治权抽税的方式更是五花八门,巧立名目。一般赌场的入场税由政府派驻的赌官宜接收取,然后拨入政府库房,不经赌场。 自战国时期开始,由於赌博为祸甚深,往往令人倾家荡产,又引致种种破坏社会秩序和风气的弊端,故有禁赌的法律。始皇一统天下,由李斯制定禁赌的法律,轻则“刺鲸纹脸”重则“挞其股”汉代亦续施赌禁。至魏晋南北朝,士族兴起,法禁松弛,虽有禁法条文,却名存实亡。隋朝未年,政治弛废,官吏好商遂同流合污,大兴赌业,联手发大财。隋灭后此风更变本加厉,各地政权乐得收入大增,于是转为官商合作的局面。 川南赌坊却不同,一来因为巴蜀地理位置特殊,远离战火,享受太平,所以不会出现官员榨取赌场提成的现象出现。二来川南赌坊是成都最有规模的赌场,大老板‘金算盘’霍青桥,乃巴蜀有数的高手,声名仅次于解晖、范卓、奉振等一方霸主之下,兼营青楼生意,商业地位极高,连解晖都卖他们的账,自然更不存在哪个人敢来问川南赌坊提成之事了。 以元越泽这一身高档的服饰与阔绰的出手,入场税不但交足,小费亦多得吓人,守门的八个大汉立即眉开眼笑,众星拱月地将他请入指定的贵宾堂,也就是他跟踪尤鸟倦与丁九重,亲眼见他们所走进的主堂。 此刻每座大堂各聚集一、二百名赌客,但却丝毫不觉挤迫气闷,通明的灯火下,绝大部分均为男宾,女宾虽占少数,但都长得异常漂亮,有些赌得比男人更狠。 尤添春意的是在赌厅内穿梭往来的女侍,无不是绮年玉貌的美女,且酥-胸半露,玉臂纷呈,媚眼乱飞,性-感迷人。 元越泽无视所有媚眼,跟随领路人进入最大的中心贵宾堂。 只发出少许气机,不用抬眼看,元越泽已探知尤鸟倦与丁九重的位置。但他依旧抬起头来故作寻找赌桌。 左侧一个大赌桌前,一道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元越泽心头暗笑,走了过去。 大桌上围坐四人,除了庄家外,另外四人中最显然的莫过于女扮男装的侯文卿,只见她玉脸朱唇,既娇艳又青春焕发。秀发乌黑闪亮,在头上扎了个男儿髻,把皙白的肤色更是衬托得玉骨冰肌,动人之极。而她的古剑却没带在身边。 左侧的男子年纪在三十五岁许间,个子高瘦,脸庞尖窄,只下颌留有一撮山羊须,看上去那张脸就像马和羊的混合体。坐在椅子上似力图把本是弓背哈腰的体型弄得挺胸突肚,一副装腔作势的样子,更活像个四处胡混的江湖骗子。身上衣著光鲜,无论用料手工,均是贵价货。 他的眼神沉着而机敏,像不断在找寻别人的弱点似的,露在衣服外的皮肤泛起一种奇异的光泽,那是长期修练内家真气的现象。两手修长整洁,只露第一指节在衣袖外,纵使在夸张的动作中,仍予人有力和敏捷的感觉。另一个男子则是五短身材,相貌平凡,眯缝着的一双小眼睛不时射出诡异的神采,不但不给人机灵聪慧的感觉,反是惹人厌恶。 剩下那个就是庄家了。 围观人群中有一站在侯文卿身边女子引起元越泽的兴趣,只见她脸庞明艳照人,深嵌在两弯秀眉下的一对明眸,像两潭香冽的烈酒,充浴惊人的吸引力,撩人遐思。在娇巧鼻梁下配的是温软而充满性格的红色樱唇,锦上添花地添多了一点淘气。最夺目是却她栗色的秀发和棕色的眼睛,使人一照面下晓得她确非中土人士,一袭鹅黄色紧身武士服更是将她美好的线条显露无遗,充盈着活力和生气,令人感到这迷人的内流动的定是野性的血液,绝不会轻易向任何男人屈服。 侯文卿察觉到有人到来,扭头一望,眼中闪过欣喜之色,暗暗给元越泽使了个眼神。 元越泽扫视赌桌,只见侯文卿与那中年高瘦男子面前的金银已经不少,而包括庄家在内的其他两人面前则几近‘弹尽粮绝’。 元越泽最初只为跟踪尤,丁二人,半路才想起侯文卿留下的字条,最终尤,丁二人也来赌钱,元越泽正好一边监视他们,一边寻找侯文卿。来到侯文卿身边后后第一时间对侯文卿拱手道:“我们又见面了,别来无恙?” 看他这低劣的‘演技’,侯文卿心中暗笑,淡淡道:“兄台也有兴趣玩几手?” 元越泽暗叫我的娘,我根本不懂这些玩意儿,却依旧装模作样道:“各位‘战果’都如何?” 那栗发女子上下打量元越泽数眼后带着外国囗音的汉语娇笑道:“这位先生与这位姑娘刚刚赌完骰宝和双陆,公子来得正是时候,下面该赌番摊了,最后他们会赌牌九,你有兴趣也参加吗?” 此女所说的‘先生’与‘姑娘’自然就是指那中年高瘦男子与侯文卿。这些个专业词汇听得元越泽头都大了,一边分出精神注意尤,丁二人的动作,一边淡然道:“我先看看再说!” 番摊、牌九、骰宝、橙蒲、叶子戏等等赌博方式在这个时代极为盛行。 番摊又名摊钱或掩钱,玩法是由赌场方面的人作庄家,赌时庄家抓起一把以短小竹筹做的‘摊子’,用碗盅迅速盖上,使人难知数目,待人下注,然后开摊定输赢。算法是把摊子四个一数扒走,余数成一、二、三、四的四门。押一门是一赔三,叫“番”押二门中一门是一赔一,叫‘角’。 元越泽见侯文卿的得意模样,恍然大悟:侯文卿既然这些年来立志报复香家,那么只有两种事情是她会努力去学习的,其一自然是武功,其二就是赌术了。任谁都知晓巴陵帮的香家是以青楼和赌场为生的。而宋师道也很可能在这段日子里将鲁妙子的赌术书籍传一些给她,所以使她多了正面赢对手的机会,如此一来,不但解气,还可打击对手气焰。 番摊开赌,元越泽心不在焉,装模作样的将注意力放在赌桌上,实际上却把大部分注意力集中在角落里的另外一桌上,尤,丁二人不时发出喊骂之声,显然赌兴正浓。 侯文卿与那高瘦男子你来我往,也算平分秋色,可是庄家却是吃了大亏,因为每一摊都是庄家在输钱。 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元越泽依旧注意着尤,丁二人。那栗子发女子歪头好奇地看着他道:“你在想什么?来到赌桌上还不集中精神?看一看他们现在的手法,也好为下场做准备呀,孙子不是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吗?” 连围观众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到赌桌上,难怪莲柔回好奇为什么元月则如此心不在焉。 元越泽倒乐了,暗忖这外域女子似乎对中土文化还颇有了解,于是饶有兴趣地盯了她半晌道:“你是否叫莲柔?对中土文化了解还不少嘛?” 栗发女子愕然道:“你怎会知晓奴家的名字?” 突厥乃一个游牧民族组成的政权,讲的是强者为王,且因经济的分散性、流动性和不稳定性,争权夺利从不间断,於隋时分裂为东西两大汗国。 东突厥现时大汗是颉利,宠信汉人军师赵德言,‘龙卷风’突利可汗为他的侄儿。‘三大宗师’之一的‘武尊’毕玄,属东突厥的人。隋朝式微,义军四起,其中梁师都、刘武周之辈的“北连突厥”连的正是东突厥。 比起来,西突厥便较为低调,这可能是由於地理远近的原因,现在他的魔掌也终于探往中原来。西突厥的大汗叫统叶护,在波斯人云帅的辅助下,声势直迫东突厥,云帅的女儿叫莲柔,被统叶护收为干女儿,宠爱有加,就是眼前此女。 元越泽只是淡淡笑了一下,巧夺天工的薄膜面具做出极真实的表情,并没有回答她道:“你的汉语说得不错嘛,怎么不赌上几把?” 莲柔露出一个娇憨得意的表情道:“我只是来随便看看啦,并不会赌。” 说完继续转头望向赌桌上正满头大汗数着摊子的庄家。 元越泽也不再理会她,继续佯装观赏赌博,实际注意尤鸟倦二人。 桌上几人中,高瘦男子与侯文卿显然是主角,五短身材的男子则是与庄家暗中配合的同伙,但在两个主角面前,他们根本使不出什么诈来。 最普通的番摊骗术有‘落株’和‘飞子’两种。落株是在摊子做手脚,必要时摊子可一分为二。飞子则是把摊子以手法飞走。无论任何一种方法,均有同伙在旁‘撬边’,以喷烟或其他方法引去被骗者的注意力,好使主持的老撇施术。像川南赌坊这种大赌场在寻常时候自然不会用下作手法,但在街头巷尾临时摆的番摊档,大多是此类骗人的把戏。而今天桌上赌的几人,想要赢就只有靠实力:庄家把摊子洒在桌面,以碗盅盖上前,凭目视耳听判断。 又开出一个二摊,庄家对那五短身材的丑汉使了个颜色,丑汉心领神会,告了声罪辞去。摊官也悄悄地离去了。 再一次开出二摊,庄家就要崩溃之时,一把柔和却又低沉的声音响起:“我道是谁,原来是在八陵赌坊间名头大盛的侯姑娘芳驾光临,两位可有兴趣与我赌上一局?” 桌上几人询声望去,但见从后厅内走来三人,中间一人年约五十,相貌中等,皮肤铁青,其中还透出苍白之色。明显是被酒色掏空了身子的症状。左手扣着一个明晃晃,闪着金光的算盘。他见到侯文卿的身影时,眼中飞快闪过阴森恶毒的神色。他左边是一个表情麻木,身形雄壮,太阳穴高高鼓起,目不斜视的配刀大汉。右边哪个则是一典型的纨绔子弟,脚步轻浮,面色青白,一副虚不受补的模样。 侯文卿秀眸中疾厉的仇恨之色一闪即逝,淡淡道:“能有川南赌坊大老板‘金算盘’霍青桥相陪,小女子必舍命相陪。” 那高瘦男子比较谨慎,起身施礼后坐下,依旧不开口,任谁都知道他是绝不会退缩的了。 元越泽暗忖原来着就是川南赌坊的首脑,霍青桥必是来者不善,以他和香家的关系,也不可能不认识一直与香家作对的侯文卿。 霍青桥看了一眼赌桌,庄家几个时辰内,至少已经输了上千两黄金,川南赌坊从没有如此狼狈过,须知即便在贵宾堂内,一般赌客的赌本也就百多两白银而已。 霍青桥坐下后道:“霍某斗胆,说一个好提议,可赌得更为痛快。” 另外两人皆点头。 霍青桥傲然道:“我们就以一局小牌九定胜负,赌本就是每人两千两黄金,” 看来他不但对自己的赌技很有信心,还想一次将庄家输掉的本利全部捞回来。否则今天之事必将成为众人口中的笑柄,川南赌坊的面子也将丢尽。 瘦高男子只是微微笑了一下,表示没意见。侯文卿亦是轻撇了一下小嘴,表示同意。 霍青桥眼中欣喜之色一闪而过,但他身后那个纨绔子弟显然心性修为很差,一脸的得意,仿佛还没开始赌,霍青桥就已经胜了似的。 霍青桥随手抓起桌子上的三黑一白四颗骰子,随意把弄转动,如变戏法一般灵活翻飞,随手一甩,随心所欲地掷出四个六来。莲柔显然不懂赌博,只看得眼花缭乱,惊呆住了。其他几人却没什么表情,皆因他们知道这是霍青桥在造势而已。霍青桥扫了一眼依旧还在席位上的侯文卿与瘦高男子,又看了一眼站在侯文卿身边,关系似乎并不陌生的元越泽,淡然道:“这位朋友可是候姑娘的朋友?可有兴趣凑足四人玩一把?” 元越泽点了点头,并没开口。霍青桥身后的轻佻年轻人见元越泽点头后,得意道:“看阁下的装扮,定是大富大贵之人,想来该不会在意这两千两黄金吧!” 一句话就把元越泽逼到绝境上,更可气的是他的话中隐含元越泽必然回输的意思。 侯文卿脸色一冷,似乎她已经从宋师道那里知道了元越泽的所有事情,当然也肯定知道他不懂赌博这件时,还没等她开口,元越泽抢先道:“人生如赌博,胜负转头空,顺逆莫可料,得失寸心知。如此在下就不客气了。” 霍青桥一愕,突然发觉眼前这个粗犷男子刚刚还一副懒散模样,突然就变得精明起来了,一股事情发展脱离了他预料的预感涌上心头,元越泽望向侯文卿道:“可否为我解释一下牌九的玩法?” 霍青桥松了一口气,心里暗骂这混蛋原来是个只会装样子的家伙,但表情不变故作大方道:“解释起来该会花费一些时间,就让霍某为朋友解释一番。” 元越泽举手打断他道:“不必麻烦,只要将稳赢的几种牌与大概玩法说出来就可以,费不了多少时间。” 霍青桥脸色终于微变:眼前家伙神叨叨的,实在让人摸不懂。元越泽刚刚的一句话意思也很明显:他只想知道最大的几种牌,然后必会拿到手中,最后获胜。 没时间理会霍青桥在想什么,侯文卿见元越泽不理会她的眼色,也明白他的神通,只好无奈一笑后,为他简单解释了一番。 牌九是以两骰的点子组成合共三十二张牌子、二十一种牌式,九种为单数,十二种为双数。一般赌法是二至四人,据掷骰的点数,各领六张,庄家多领一张并率先打牌,接著依次模牌、或碰吃或出牌,凡手中的牌能组成两副花色加一夷牌,可推牌得胜,按花色的系数和夷牌的点数计算赢注。在三十二只牌当中,有十一种牌有两只,这种成双的牌称文牌,文牌中最大的几副组合牌分别是天牌:红六白六。地牌:红二。人牌:红八。再往下就是鹅牌、梅牌、长衫、板凳。三十二只牌中还有有十只牌没有成双,其中八只有点数相同,但图案不同的‘对应牌’,而两种只有单独一只,这种牌称武牌,武牌中最大的则是杂九:红四白五或白九。后面是杂八、杂七、杂五、大头六等等。 牌九有多种赌法,其中之一是以两张牌为一组,掷骰后,根据点数各拿自己的一份,拿后宜接摊出以决胜负,也就是霍青桥所说的小牌九。这种赌法颇受嗜赌之人欢迎,因其简单直接,富有刺激性。 元越泽虽然懒,可一旦用起心来,其专注力绝非等闲,再依靠过人的记忆力,只听一次就懂了,当然他懂的也只是规则与几副大牌而已。 侯文卿的解说简洁,半刻钟不到就已经结束。最后她神秘一笑,故意提高声音加了一句道:“牌九的要诀就在‘赶尽杀绝’这四个字上。” 瘦高男子脸上露出欣赏的笑意,霍青桥的脸色则有点铁青,刚刚他造的势早就消散了,再加上元越泽这人神神秘秘,更是扰乱了他的心境,还好数十年赌场经验使他很快恢复冷静。 四人坐定,霍青桥成了庄家,刚刚的庄家沦落为摊官。霍青桥对元越泽道:“如朋友不介意,请洗牌。” 如此一来,他既可表明自己不会使诈,也可以借洗牌手法稍试元越泽的本事。 劈啪声连响,元越泽笨手笨脚地将牌子叠得整齐妥当。 周围众人,除了在座的另外三人,皆露出失望的表情,他身后的年轻人眼中更是流露出极不屑的神色。 瘦高男子于霍青桥皆是一脸凝重:元越泽刚刚洗牌动作虽慢,中间却夹杂了一声不太响亮的轻咳,正是这一声轻咳,使得他二人‘听牌’失败,思绪甚至也被打乱。 元越泽同样因为分神去打乱对手心神,他自己也只是记住了七张大牌的位置而已。最理想当然是记得全部三十二张牌,如果元越泽全身心的投入洗牌中,也许他可以做到。不过此时由于与侯文卿合作,所以侯文卿可以不受阻碍的‘听牌’,因元越泽刻意只将咳声传近霍青桥与那瘦高男子耳中。元,侯二人记下的牌最少也有十五张。 元越泽微微一笑,对霍青桥道:“不若由霍老板掷骰,如何?” 霍青桥暗暗叫苦,元越泽等于反将了他一军。因为他的注意力被打断,记的牌张有限,如今一掷骰,很可能就是自己给自己挖坟坑了。本来他还对自己掷骰很有信心,却被元越泽这么一搅,弄得他信心大减。但眼下情景已不容许他退缩,便同样露出一个大方的笑意,点头同意。 围观众人当然也想押注,这方面由赌场的人负责,系数赔率一手包办,一旦赢了,可就足够快活几辈子了,但这一铺赌本甚大,两千两黄金,寻常人哪里拿得出手? 一只光洁嫩滑的小臂突然伸到桌上,赌本是一支泛着皈依绿芒的玉钗,押的是元越泽获胜。 识货人只一眼就看出这玉钗乃西域的上品,价值至少在五千两黄金以上。 眼望过去,下注人赫然是莲柔。 莲柔起初只觉得这外型粗犷挺拔的男子是个富贵之人,兼且好男儿她见得多了,所以就没怎么将元越泽放在心上。直到元越泽临场学赌,那份狂妄的自信使莲柔心中升起一种难以言宣的感觉。这中年男子,虽与英俊沾不上半点边儿,却是威武迫人,充满男性的魅力。兼之他声音悦耳,措辞温文尔雅,不亢不卑,举手投足无不潇洒动人,又充满神秘的味儿,才使莲柔开始在一旁仔细地观察起他来,她心中甚至涌起一股莫名其妙的感觉,那就是这一铺,元越泽必将大获全胜。至于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连她自己都不清楚。 莲柔生在外域,作风开放,对众人眼含诧异地望着自己毫不介意,只是盯这元越泽。 霍青桥表情凝重,将骰子掷往桌面。 所有人都压低呼吸望向转动中的骰子。 元越泽猛地朝那正集中注意力望这骰子的瘦高男子瞧去,双目神光暴现。 那男子猛然间心生警兆,猝不及防下给他望心神剧颤,一股强至无法想像的压力如千斤重锤般砸上心头,他只觉呼吸愈发地困难,额头渗出丝丝冷汗。 因要避免赌客出千,所以所有人的手都必须离开桌面,但桌子下面,元越泽却由脚尖输出一注真气,沿桌足上行,游往仍在桌面滚动的骰子处,能做到这一手的,天下间绝不会超出五人。 骰子停下,一、三、六向上成十点。 霍青桥与那瘦高男子脸上现出骇然的神色。 真言大师宝相庄严,脸泛圣光地悠然道:“佛家三密,是为身、口、意,实践与思维并重。身等于口,口等于意,意等于身,名虽分三,实为一如。人的肉身乃渡世的宝筏,内中蕴含天地之秘,我的九字真言手印,正是通过三密,通过人体而与宇宙沟通,达致天人合一之境,明心见性,即身成佛。” 宋师道仔细听着,不停点头。 真言大师又道:“九字真言就是‘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只九个字,很容易记牢。” 宋师道接口道:“这九个字该是来自东晋葛洪著的道家宝典《抱朴子》内卷的登涉篇,原文曰:‘入名山,以甲子开除日,以五色缯各五寸,悬大石上,所求必得。又曰,入山宜知六甲秘祝。祝曰,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凡九字,常当密祝之,无所不辟。要道不烦,此之谓也。’佛门中人借用道典,真是重神不重形啊,晚辈佩服。” 真言大师叹道:“真正值得佩服的是施主才对,真言窍妙处乃三密的运用,佛道最后还是一家。” 语毕,整个人气势猛然间变成崇山峻岭,任谁都不能动摇其分毫,同时两手高举过头,紧扣如花蕾,无名指斜起,指头贴合,大喝一声“临!” 见宋师道眼中闪现兴奋的色彩,真言大师继续道:“刚刚的是不动根本印,手印虽千门万类,不动却是其中九种基本法式之一,所以今天老衲说的虽只是九种手印,事实上等若把所有手印一并传你,看。” 倏地升起,却仍保持盘膝而坐的禅修姿态,双手却作出连串印结,变化无方,忽然大喝道:“兵!” 使人知道他示范完不动根本印的百多种印变后,再展示另一基本手印。 宋师道应咒顶轮一热,弹起来时,真言大师一个翻腾落往远方,道:“这是大金刚轮印,能为人驱魔治病,至于如何用于降魔卫道,就要靠施主自己了!” 宋师道看他双手不住变化出无穷无尽的手印,开始明白为何真言大师到今天仍找不到可传法的人。而事实上其中奥妙处,只能意会而不可言传,明白就是明白,不明白怎么解说出来也没有用。 接著真言大师把其他各种基本印法逐一展现,依次是外狮子印、内狮子印、外缚印、内缚印、智拳印、日轮印和宝瓶印。 每种基本手印均有上百种不同印变,在宋师道目不转睛,如痴如醉中,展示出超过千种以上的手印。如非他有早在罗汉堂参悟的经验,定会看得晕头转向,不知其所以然。此刻却是心领神会,两手不自觉地随地结出不同印式。 连时光转移,亦茫然不觉。 霍青桥知道自己已在无形中落于下风,眼角扫了一眼同样神情肃穆的瘦高男子,开口对元越泽道:“尚未请教阁下高姓大名。” 元越泽漫不经意的答道:“在下岳思言”说完,不理脸色古怪的瘦高男子与霍青桥,转向摊官道:“请代发牌。” 莲柔刚刚也注意到了元越泽刚刚那一闪即逝的凌厉眼神,她的武功乃是云帅嫡传,绝对不若,却由刚刚那精华内敛的目光推断出表面看来极平凡的元越泽实际上功力极深,正是那一眼,使得对面的瘦高男子心神微分,来不及弄手脚。她只觉芳心大动,不由得对他更为感兴趣。 再看瘦高男子的额头冒汗的凝重表情,可知莲柔的推断是完全正确的。 刚刚是庄家,现在是摊官的男子到此刻才醒悟到元越泽是个中高手,还以为他早先只是装蒜,忙为四人发牌。 众人伸长脖子,全神注视。四周虽喧闹震厅,这处却是鸦雀无声。 当每人各有一只牌时,元越泽忽然叫停,伸手从怀中掏出一颗拳头大小的夜明珠,放在桌上,双目射出迫人电光,紧盯霍青桥道:“在下加押这颗至少值一万五千两黄金的夜明珠。” 这下连围观众人脸上亦现出惊骇的神色。 这不啻于是在说他已经稳赢了。 霍青桥还在思索这姓岳的到底是何方神圣时,看到那一大颗夜明珠,再听到元越泽嚣张的话语,镇静之色不复,自从元越泽上桌,主动就全他给掌握去了。但面子事大,只有勉强一笑后道:“当然可以,但霍某暂时拿不出这样多的赌本。” 说得委婉,其实就是心虚。 元越泽淡然道:“拿出不金银,还可以押其他东西嘛,比如这家赌坊,也可以做赌本的。” 周围一片哗然,这不明摆这来找麻烦的吗? 莲柔眼中异彩涟涟,深深地注视这元越泽。 元越泽正欲再开口,侯文卿在桌下轻轻给了他一脚,示意他不要如此。 虽然搞不懂她的意思,元越泽还是笑道:“岳某说笑的,这夜明珠就当五千两的赌本吧,霍老板以为如何?” 话已至此,霍青桥如还不同意,那他将被人笑话死。只好一咬牙道:“好,就按岳兄所说,继续发牌!” 摊官再给没人发一只牌,凑齐一组两只后,元越泽率先取起那两张牌,大力一拍,发出一下令人惊心动魄的脆响,再随手翻开,摊在桌面。 周围一片死寂,只有莲柔发出一声欢呼。 翻开来一对红一,正是‘地牌’,在文牌中,除‘天牌’外,再没有其他组合可胜过它,赢面甚高。 瘦高男子亦伸出右手翻牌示众,由武子二和六组成的平八,虽不及元越泽的‘地牌’,但亦胜算极高。 侯文卿的牌则是一对四的‘人牌’,在文牌中仅次于‘天牌’和‘地牌’,胜面亦不小。 霍青桥长吁一口气,无奈地向摊官打个眼色,后者依命开牌,由武子三和四组成的红七。 围观者顿然起哄。 红七不如平八,更不如人牌和地牌,庄家已经输了。 霍青桥偷鸡不成反蚀把米,不但没捞会本钱与利息,还反赔给元越泽,侯文卿,瘦高男子,莲柔共计近两万两黄金。 看着围观众人逐渐散去,元越泽等人也收好赢来的钱,起身就要离去。霍青桥眼中闪过极其阴厉的神色,起身道:“敢问岳兄可还要在成都居住?霍某想改日亲自拜访请教。” 他当然看得出元越泽不是成都人,因为他本就是地头蛇,成都哪个有点本事的人会逃过他的眼线? 听他话语的意思,还是不服气,元越泽冷笑一声:“恐怕是想问清楚我的居住点,找些人暗杀我,夺回钱财才是真吧?” 此时天色已晚,贵宾厅内人去厅空,只有元越泽,侯文卿,瘦高男子,莲柔及霍青桥赌场方面的几人还在。 这毫不留情的话语,使得霍青桥面色更为沉冷,他身后的轻佻公子哥儿忍不住了,前走几步喝骂道:“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是暗中使诈才赢了着一盘,给脸不要脸,你难道想本公子现在就将你拿下?” 说完竟然从腰间抽出一柄软剑,带起点点寒光,飞身直向元越泽后心处刺去。 已经转身走向门口的元越泽暗笑,就连他这不懂赌博的人都知道所谓的‘十赌九骗’,每个人都在使诈,关键就看谁的骗术更高罢了。这纨绔子弟灭口的借口都找得这么瞥脚。 看都不看,元越泽回身挑出一脚。 这一脚速度奇慢无比,在场几人都生出难以形容的感觉。因为留在现场的皆是修为不弱之人,却依旧觉得元越泽动作似缓似快,令人难以捉摸。更骇人的是明明可在弹指间完成的迅快动作,却像漫无止境的漫长。而最让人无法想象的是,几人皆认为元越泽虽然后出招,出招速度也慢,但一定会在软剑刺到他身上前踢中那纨绔子弟。 那年轻男子做为局中人,又怎会体会不到这一脚的可怕,为了保住子孙根,惟有收招后退,他可不会做与人同归于尽这种傻事。就在他自认可避过这招似是缓慢笨拙的一脚,准备再组织下一招攻势时,他才发觉下-体传来一阵剧痛,惨叫一声,整个人如断线风筝般往后抛跌,直挺挺的躺到数丈外的地上,裆部染红。 莲柔收完钱,本打算要走的,哪知见赌场人要行凶,就留下来看热闹了,正好看到元越泽精妙无比的一脚,于是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望向元越泽。 霍青桥看出元越泽这一脚的高明,也不敢大意,但都被人欺负到头上来了,还哪能忍耐下去?抓起金算盘,一声高喝后,于另外那名侍卫跃到元越泽身后。 大厅另一个入口处突然出现十几个手持刀剑、凶神恶煞的壮汉,不说一句话就向元越泽扑了过来。 霍青桥站在原地,冷冷地打量着元越泽。 元越泽不屑地笑了笑,双掌翻飞,连续做出万千变化,迎上周围攻上来的众人。 大厅内响过一声凄厉的号叫,十几人全部飞退,僵硬地栽倒在地上,不知是死是活。 十几人都发出号叫,却只有一声,这说明元越泽简单一手是在同一时间击中所有人,这份功力绝非一般。 霍青桥却没有时间去考虑能否敌得过元越泽,只在对手回气的当儿,他就飞身抢上,金算盘幻化成一张金色圆盘,袭向元越泽周身各大要穴。 这一招‘金玉圆盘’的确有些看头。 元越泽依旧一副洒然的模样,左手负后,右手捏指成剑,点上圆盘最中心的一点。 以力打力。 最强的气点被破,霍青桥心中骇然无以复加,他近年来已经很少动手,加上沉迷酒色,功力早不如从前,在成都能混得这么开,无非就是与各大势力都有利益联系而已。 元越泽动作不停,正欲抢身再上时,侯文卿低声喝止住他,轻轻摇了摇头。 虽然搞不懂为什么侯文卿会放过霍青桥,元越泽也知她定是有自己的理由,于是停下动作,对几丈外勉强战立,口角带血的霍青桥道:“岳某还要在成都呆一段日子,霍老板如果想报仇,欢迎到城东来找我。” 说完,与脸带感激之色的侯文卿在莲柔与瘦高男子惊讶的目光中走向门口。 走到一半,元越泽才想起来,他本来是要监视尤鸟倦与丁九重的,刚刚心神全放在赌桌上,忘记了监视一事。 想到这里,回头环顾。 其他两桌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个一干二净。大厅内哪里还有尤,丁二人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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