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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伦不类 58---59

2018-05-10 11:13:46

58   “起。赶紧的。”龙语一边穿衣服,一边推著任伟。今儿容不得他迟到。   “催死谁啊,你赶时间我又不赶。”任伟叼著烟躺在被子里,一副没睡醒的模样。   “你不赶,谁锁门?我这一走不知道哪天回来。”   “我呗。”任伟半坐了起来,“昨天喝太多了,宿醉。又被你那麽搞,起的来才怪。”   “你拿什麽锁?你有钥匙啊?”龙语不屑一顾的说著,往卫生间走。   “你留给我不就得了。”   正中下怀。   由於时间太早,龙语并没有完全睡醒,此刻,任伟扔过来的这句,倒是给他激醒了──正中了人家下怀!   这一时刻,说什麽都不对,不如不说。於是,龙语并没有停下脚步,而是进了卫生间。   敌退我进。对任伟来说,到这一步也不可能放弃。这一次再跟龙语一起,他全无顾虑──他有他要的,於是,他才会回头,对吧?那麽,相应的,你也得给我,我要的。   龙语正刷牙,从镜子里看见站在他身後的任伟,不禁眉头聚拢。   任伟并不说什麽,只是从身後抱住了龙语,下巴搭在了龙语的肩上。   龙语继续刷牙,但预感到已躲不过这一劫。   他可以把刷牙从三分锺延展到十分锺,但仍旧无所逃避。   “去去,别大早上跟我腻歪。”龙语吐了漱口水,用胳膊肘顶了顶任伟。   “我想和你一起住。”任伟毫不退让。   “我喜欢独来独往。”   “可,就我所知,你不是不能跟人同居。”   龙语就知道任伟要提及这一点,早有防备,“行啊,普通朋友完全可以,别跟我发生性关系,也甭跟我谈感情。”   任伟咬了咬嘴唇,龙语知道,他有点儿动摇了。他这种态度,他总是无力回击。为什麽?因为那是他愿意的。於是,便就乘胜追击,“你有你要做的事儿,就像我有我要做的事儿,再者,彼此有些距离,反而更近,不是吗?”他说著,轻吻了一下任伟的唇,“我现在不想跟你同居,不代表以後不会。当然,很可能以後也不会。呵呵。但这都是实话。”   “烦。每次都这麽直白。”   “那是为你好。你比我清楚,爱呀不爱呀,这套对我没用。我不值得谁爱。”   “已经爱上了,又有什麽办法。”   “我好心提醒你,少说爱我这种话,其结果你比我清楚。我回来找你,也不意味著我幡然悔悟什麽的。你知道我这个人。说白了,我贪恋你一些东西,但那些……”   “别说了,我要用洗手间。”   “OK。”龙语擦了把脸,出去了。   他真是不懂,自己明明是这样脸上都刻著“混蛋”二字的主儿,为什麽到了袁振那里,却狠不起来。别说干狠事儿,狠话都说不出口。   这就好比,那天袁振问他,为什麽不接电话。他明明想说:办事儿呢呗。话到嘴边却变成了:牌局吵,根本听不见。   人撒谎总要有目的,龙语竟找不到这一目的。      袁振又是从梦中惊醒──这一次,梦境不再无声,惊呼、尖叫,不绝於耳。然而,还是一片黑暗。只是,周身有著一种热烘烘的感觉。   挤压著额头,袁振不禁出声骂道:都是些什麽玩意儿!   昨天,龙语陪他再一次拜访了心理医生,道歉是免不了的,医生倒是和蔼接纳。龙语一直等在门外,专心致志的写小说,袁振再说不用陪了,他也寸步不离。诊疗结束,龙语请他吃了饭,两人聊了一会儿,他就以明天一早的飞机为由先行告辞。   到今天,袁振也问不出口龙语搬走的理由,更加搞不清龙语的态度。这令他困扰,深深的困扰,且,寸步难行。   人的心,都装在自己的胸腔里,他人,定然不能轻易参透。   浑身汗涔涔的掀开被子,袁振终於注意到了腿间的不适之处──那儿有个驻扎结实的小帐篷。这委实令他有些不解:要说,并不算休息的太好,它这麽朝气蓬勃的干嘛?真要论个究竟,大概也只有一个解释──他习惯了有伴侣的、有保障的性生活。   可悲。   快想想别的平息平息吧。好歹,得转移一把注意力。   床头的杂志应该是个不错的选择。   杂志是否有效袁振不敢确定,但适时而来的饥饿感倒是帮了大忙。   给自己准备一餐早饭,足够将人从淫欲里扯回来。   要是能回到以前就好了,袁振想,一边咀嚼一边想,回到还没被龙语介入的生活中去。他这个年龄,实在不该再为恋爱问题发愁。三十五岁和恋爱一点儿不搭调。更加不搭调的是,大概、也许、可能,他,爱上了个混蛋。   真是混蛋。   不清不楚,模凌两可,忽远忽近,为所欲为。   对方,真的是个年满三十的男人嘛?   这也值得怀疑。   天气凉了下来,窗口吹进来的风不再夹杂暑气,反而,有些凉意。   秋凉。一如袁振被龙语搁置在不上不下那个位置的那颗心。      飞抵别府,龙语仍旧被宿醉所纠缠,大雨。   龙语问:啥时候拍温泉戏?   导演明戈回他:想什麽呐!   龙语如实回答:公费休闲呗。   去角岛。明戈说,温泉够你等的。   有专车来接,龙语还是淋了两步雨,班机上昏昏欲睡的剧组这会儿都陆续精神起来,插科打诨不绝於耳。令龙语唯一想不明白的是:我怎麽会昧著良心写一部都市偶像剧。当然,钱是一方面,对别府温泉的热爱也是一方面,以前来的时候,留下过许多美好的印象。且,这一点也赢得了一些地方官员的青睐,这一次他会随剧组前来,多少有些应他们邀请的意味。别的不说,就通过这接待热情的阵势,足以看出对方的诚意。   只是,唯独出乎意料的是,这部剧的主演。这向来不是龙语所关注的,也於是,才会造成一些尴尬的局面。   好在,到目前为止,他们还都没搭理对方。那对他们来说,大抵都不是什麽愉快的回忆。   然而,上车就给了龙语一个大尴尬。由於一些女士磨磨蹭蹭,他就下车燃烟一支,回来,接近最後一个上的。这时候,留给他的位置就还有两个:司机旁边亦或翻译旁边。翻译旁边的那个位置,紧挨著男主演,也就是,曾经抓头挠脸让他甩掉的那位。   这麽一犹豫,剧务最後一个也上来了,一屁股坐到了司机旁边。   嘿!算你狠!   龙语再没别的选择,只得朝那个并不想坐的位置走去。   车开了起来,龙语闭著眼,摇摇晃晃想要入睡补眠,这也是回避尴尬的最佳方式。不料,一旁的人却开了口:“最近怎麽样?”   不说话是不可能了:“还行。你呢?也还不错吧?”   “不错吗?我怎麽不觉得?”   龙语不知接什麽好。他的女经纪人一跳,似乎,他也就落入了只能挣来都市偶像剧男一号的境地。确实,对他有些不公平。   龙语不说话,对方也不再开口。一切尽在不言中,宽慰、虚假鼓励,一并省去。   角岛位於山口县的下关市,不大,却并非无人岛。四平方公里的面积上有灯塔、有海滨浴场、有商店,还有一条大桥连缀著陆地,他们的车就是从那上面开过去的。   行程不宽裕,於是天气阴沈沈下著雨也要开机。龙语有点儿恨这天气,这是存心跟他这编剧过不去嘛──您在,正好改改剧本。   与导演进行了短暂的临时沟通,将一些桥段做了修改,剧组忙碌了起来。龙语拿出了DV,不拍演员不拍剧组,拍的是这片风光。天阴,却也别有味道。并不是天晴才美好。   袁振曾说:世界上有那麽多去不到的地方,电影都能带你去。   那麽,一台DV,也冒充一把专业摄像机吧。   想给他看看。   邹医生说,袁振的精神状态并不怎麽好。   他也只能做些个鸡毛蒜皮帮帮他了。   这病真挺要命,就像一间看不见的牢房将人拘禁。   雨点拍打在镜头上,像是上苍在哭泣。 不伦不类 59   59   咚咚两声,有人轻敲房门。龙语刚刚洗过澡,看看书就要睡了。   不想理会。想必是服务员吧?我又不会说日语。   这麽想著,他翻了个身,继续阅读。   咚咚。又是两声。   龙语坐了起来,点燃一支烟,下了床,趿拉著拖鞋走到了门口。   拉开房门,陈修杰站在门外。   龙语知道自己皱眉了。   “要休息了?”对方直视著他的眼睛。   “进。”龙语敞开了房门。   “找你喝两杯,不算叨扰吧?”   “坐,我去看看冰箱。我算发现了,老天爷都看不过去我有一天不喝的。”   呵呵两声笑,龙语没有理会。   跟剧组这是第五天,也是最後一天,可谓:颠沛流离。每天起个大早,睡的很晚。什麽都是陌生的,酒店、人群、风景。   “冲下儿杯子。”龙语拎著酒瓶走到了单人沙发处。   陈修杰起身,龙语开了酒瓶。   “他们说你明天就走?”一边走向洗手间,陈修杰一边问。   “嗯是。”龙语叼著烟附和。   “很忙?”   “还可以吧。”   “那怎麽不等这边的外景拍完,也没两天了。”   “想走呗。”   “我是还特招你烦吗?”   “要是我就不请你进来了。”龙语接过酒杯,放在茶几上,倒了两杯浅酒。   “好吧,这句我信。你的风格,也就是如此了。”   两人碰了碰杯,龙语抿了一口酒。   “我觉得你特不快乐。这次见到,我就这种感觉。”   “我还觉得你比我更不快乐呢。”龙语撇了撇嘴。   “是啊。我不快乐。”陈修杰摸出了烟盒,“谁都知道我不快乐。”   “何苦来的。”   “我到现在都想不明白,她怎麽就跳了。”点燃指间的香烟,陈修杰吐出了一口淡薄的雾气,“没有财政赤字、没有意外事件。”   “所以媒体八卦说她爱你,跳了。”   “她知道我是Gay。”   “那也不妨碍她爱你吧。”   “你说话还是这麽……”   “那您大人大量。我就是这麽说话的一个人。”   “也不全是。”   “是吗?”   “看你有心没心了。”   龙语干笑了两声,“今後怎麽打算的?这事儿也不是发生一两天了。你看,社会舆论毫无更改。”   “演戏。就算没什麽好角色。一样。你知道,我喜欢表演。”   “嗯,我知道。我还知道人言可畏,这圈子,众口铄金、积毁销骨。”   “这一点我比你清楚。你在外围。”   “知道就行。愿意坚持,没人能拦得住你。”   “有时候,作为公众人物,挺累的。大家都认定你是公众人物,说什麽做什麽全部理所当然。就好像嫖客跟妓女。给钱了,你就得笑。人们看你,看到的就是台前。幕後也是台前。你不能暴露出真实的自己。连过日子都得扮演。扮演陈修杰。陈修杰不是个人,是个符号了。”   龙语又替两人倒上了酒。   “上节目,主持人有各种各样的问题,针对角色的少,针对本人的多。给你的时间,只有十几秒甚至几秒。说完觉得说的不够好,也没机会更正。说出什麽,它就代表你了。然後,还有调侃。善意的、恶意的。你的高矮胖瘦、你的模样姿势、你的恋情家人朋友……就连吃顿饭,周围也是无数的镜头。时代不一样了,手机跟照相机没了区别。”   “太累,不如再权衡权衡。”   “我说了,我喜欢啊。喜欢表演。得到一些,肯定要失去一些。”   “这麽想就对了。”龙语笑笑。手机这时候响了起来,他起身,拿过来,看到来电显示是任伟。   接起电话,龙语的态度不亲热不疏离,任伟说话他就听著,示意他接话他就接话。问他房间里有没有男人,他脸不变色心不跳的答曰:没有。   “你朋友?”龙语挂断电话,陈修杰含笑著问。   “嗯。”龙语点点头,又拿起了酒杯。   “呵。你看,我就连找个伴儿,都难。”   “难什麽,你乐意,愿意排队的怕都得拐弯儿。”   “乐意多久呢?几分锺?几小时?几天?然後你又得为此承担什麽?”   “还不是你怕舆论?你说你活得多他妈累吧。”龙语也点上了烟。   “累。”   “人活著,拢共没几个乐趣,吃、喝、嫖,哈哈。你能满足哪个?吃?不敢吃这个不敢吃那个;喝?要注意场合注意度量;嫖?他妈给钱都不算完。赌和抽我不算你的,你更没那个胆子。”   “所以喽,我不快乐是必然的。你呢?你有什麽不快乐?吃喝嫖赌抽,一样少不了你的。是你那脑子又多想了吧?”   “知道你还问。”   “假客气呗。找个理由,有人陪著喝喝酒,有人陪著说说话。你看,我都卑微到这个份儿上了。”   “陪。都陪。三陪。”   推杯换盏,闲言碎语。龙语并没有喝高,倒是喝的很舒服。想当日,怕是谁也想不到,会有这样一天,他们还能坐下来心平气和的说话。   都变了,较之於往昔的时光。一个不再纠缠,一个不再推脱。   什麽爱呀恨呀,在时间面前,一钱不值。   当然,对於两个成年男人、又是曾经关系不简单的两个成年男人来说,暧昧气息不滋生那也是不可能的。言语间的一些挑逗,身体间不可避免的一些碰触。等等,等等。   龙语认为,他把陈修杰又压在床上,一点儿都不奇怪。他不是木头,他也不是丑八怪。是吧?   低俗欲望怎麽了?谁高尚啊?高尚也他妈是假高尚。白天喊著反三俗,晚上被窝儿里看毛片儿。你看,相声它都这麽说。别以为自己是个什麽玩意儿,你丫什麽也不是。你超凡脱俗,有本事你不吃不睡;你超凡脱俗,有本事你别做爱,还不是一天不做爱,那不难,难的是你一辈子别做爱;你超凡脱俗,有本事你别拉屎别撒尿,排什麽污啊,你不产污!都他妈一帮卫道士。以袁振为首。   丧!偷个欢,袁振也往脑子里钻!   咿咿呀呀,吱吱嘎嘎,人和床,都不消停。   驰骋在一具肉体上,与驰骋在精神的海洋里,其实,那股子兴奋劲儿,不差多少。   嘿。要不我喜欢干这档子事儿呢。   热度降下来,龙语躺在被子下,叼著烟,眼睛看向酒店的窗外。黑压压一片,没有灯火、没有人气、没有都市的味道。这真难得。   浴室里传来水声,让人听著不烦,倒是有些荡漾。   这样的生活才适合他──什麽都不固定。没有框架。   陈修杰洗过澡出来,龙语已经睁不开眼了,处於半梦半醒之间。他听到他在他耳边呢喃:偶尔这样找你,不过分吧?他感觉到他濡湿的唇沾染到他的胸口。   “怎麽会呢。”   这句话是已出口还是埋在喉中,龙语并不确定。他只隐约听见他说:我不会影响你什麽,因为我知道我跟你要不到什麽。   都是多明智的人啊。   呵呵。   别跟我要东西,我给不起。我是混蛋,对什麽也不会负责。为什麽别人活得累,就是因为太不混蛋了。人生短短几十年,顾及这个顾及那个,你他妈还能有自己吗?   可悲。多少人不知道他们在浪费自己的生命,以爱之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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